我身上的伤足足养了好几个月才见了好转。自从那件事以后,午夜梦回,入梦的再也不是那个乌发白衣的翩翩公子,而是一个个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带血冤魂。
梦见浮生会让我觉得不舍遗憾,那些个日日夜夜,我不是没有痛苦过。
那种爱而不得,却偏偏不愿意放手的煎熬。
时至今日,我终于摆脱了。是幸,还是不幸?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怕无人能知。
但现在我的每一个梦,都是关于那日血淋淋的一幕。头发凌乱、举动疯迷的天家帝王,朱红宫墙下的血流成河,带给我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恐惧,无法摆脱的恐惧。
比五石散的瘾发还要可怕。
我不愿再碰五石散,每当发作时,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死死咬着杨大夫准备的浸过药的毛巾,将呻吟声堵在腹中。
呵呵,这就是纠缠不清的代价!本以为还了高俊杰这一生一世,便能还清情债,却不想又欠下一打的血债。
都说钱债易偿,情债难偿,却不想血债只能用血来偿。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终究是成了过去。
在京城将息数月后,我去到了南境。毫无疑问,我的身子已经坏透了,只得且行且止。
南境,有一条河,叫葬情河,不少爱而不得的情侣在这里手牵手,闭着眼睛走入黄泉。
在这里,我丢下了那包遗神香。
遗神香,异香可传千里,永不消亡,直到时间的尽头。
讽刺的是,被遗神香浸过的殉情河,百年后居然成为了爱情圣地。一对对情侣在此结缘,只是其中却再没有我的身影。
一路舟车,半道上大病了一回,我终于到了柳州。
林家是我的外祖家,曾经我是这座清寒府邸中万星拱簇的那个月亮,从几年前父母和离后,我便再没有踏足此地。那时的院子,只怕也另有新主了。
以前的我从没有想到自己会以一个谋士的身份再次踏足。
时隔多年,物人皆非,又何必执着?
我舅舅素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小心谨慎,对于权谋之争也极为厌恶。作为谋士的我根本讨不到半点好处。
客房内候了几个时辰之后,里头传出话来,说老爷被老太太叫走了,请客明日再来。
意思就是谢客了。
我不以为忤,浅浅地笑道:“柳州水灾厉害,在下有一法可治。劳烦转达。既然林大人今日有事,那在下先告辞了。”
近日我那舅舅可真是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那小厮知道,自然不敢怠慢。
我一直坚信,真正强大的人从不拖家带口。我这次来,其实并不是想借助林家之力重返朝堂。柳州水灾一向厉害,我只是想借机在这些权贵面前露个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