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姑奶奶,小的没哭。”
滚回来搬救兵的汉子小心翼翼地答道:“不过姑奶奶你不去救场的话,大伙儿可真要被打哭了!”
什么?
横公渔儿猛然惊醒。
少女翻身坐起揉揉眼睛,幡然醒悟自己身在何处。她占了这三板斧寨,一剑杀了原来的寨主,为的是等爹爹找上门来。
爹爹还没来,这山寨可不能让别人挑翻了,否则她横公渔儿的面子往哪里搁。
她现在是匪首,她得罩住。
……
“打这些废物算不算作恶?”
白丁踢翻最后一个挥舞着板斧的大汉,怀疑地问。
玄遂噗嗤一声,捂着脸含混地答道:“他们是山匪,应该算行侠仗义。”
白丁下唇的小点一动,“喔。”
玄遂自己也觉得奇怪,自打他发现白丁下唇的小痣,总不自觉盯着,时时会有伸手拂拭的冲动。
真不是一粒黑芝麻么?
眼角忽有银光熠熠闪耀。
一道凌厉的剑意自天外袭来,霸道狂猛,直取白丁面门。
这下出手杀机毕露,意在夺人性命,丝毫不留余地。玄遂皱眉,适才他与白丁出手不重,鬼哭狼嚎的三板斧帮众其实都无性命之忧。教训一下而已。
这人却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要杀人立威。
白丁腰肢一折韧如蒲苇随风,剑锋贴面擦过,剑气斩断了她一绺发丝。她双手撑地拧身,踢在来人胸腹间,来人在空中翻了几番,漂亮地落地。
双方对视,粉墨亮相。
来人裹在一裘宽松的黑袍中,带着皂纱帷帽,看不清楚面容身形,唯见手中长剑寒光凛凛,绝非凡品。
横公渔儿也隔着皂纱打量两个踢寨的恶徒,浑不去想三板斧寨才是真正的恶徒。
头前居然是个小娃娃,白色布衣漆纱笼冠,面色皎白如玉,唇瓣棱角分明,大眼灵动。
如此漂亮的小郎君为何会跑来这破烂流丢的山寨?
渔儿疑惑地看向后面高些的那个。此人皮肤黝黑面相普通,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还能入眼。
先拿下再说。
横公渔儿的暴脾气很有几分随爹,二话不说持剑就朝白丁刺去。
“且慢——”
白丁却不接招,嘴上喊着扭头就往回跑,将玄遂猛地往前一推。
玄遂猝不及防急忙拔刀,刀剑相交,火星四溅。
玄遂一边与黑袍客缠斗,一边抽空叱骂白丁:“良心让狗吃了?”
白丁将双手抱在头后,笑眯眯地说道:“你们都是大人啊,大人不可以打小孩子。”
玄遂呸了一声,挥刀格开黑袍客,顺势补上一脚。
白丁又道:“我空手,万一被擒反而受制于人。”
玄遂想起最初第一剑的狠辣,觉得她说得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这丫头鬼精鬼精的。
三十招走过,玄遂大概摸清了对方的路数深浅,下手便不再留情。
“铿——”
玄遂手臂发力,将劲气灌注于手中薄刀,刀剑再次猛烈对撞。一刀两断!长剑被快刀斩成两段,干净俐落毫不拖泥带水。
这,这是什么刀?
横公渔儿瞪着掌中的半截断剑,震惊到失去言语。这把剑乃北魏第一铸剑大师邱凤歌亲手打造,剑名“善思”。
女帝当年将此剑赐予横公渔儿,就是要她凡事多思虑,谋定而后动。
横公渔儿一愣的功夫,场中胜负立分。玄遂快如闪电蓦地欺身近前,并指如刀,接连戳中黑袍客神阙、气海、鸠尾、中极几处大穴。
横公渔儿顿感破气血淤,身体失灵,欲要呼喝却发不出声音,喉间只溢出愤怒的喘息。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她惟有隔着皂纱用眼神狠狠攻击敌人。
众山匪眼见大事不妙,哄地一声树倒猢狲散,争先恐后纷纷逃走。
周围重新恢复了宁静。
……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横公大人的计划还是很完美的。让两个少年上山剿匪,都是年轻人嘛,很容易打成一片。玄遂这小子功夫比渔儿要强,等渔儿吃些苦头,就轮到横公大人闪亮登场。
可惜。
他只猜中了打成一片的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
慢荡荡散步的横公大人正瞅着枝头雀儿打架,蓦地,一声再熟悉不过的惨呼远远传来,撕心裂肺,响彻天穹。
横公大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接着另外两个稚嫩青涩的声音也嘶声尖叫:“啊啊啊——”
横公大人脚下更急,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飞过去,这几个孩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怒吼。
“没事!”
“没事!”
“没事!”
三个声音争先恐后地响起。
横公大人纳闷地摸摸后脑勺,没事一个个差点喊破喉咙做甚么?
横公渔儿已脱下帷帽,露出少女姣美的面容,眼中怒火与泪水互相交织,显然气哭了。
她指着玄遂和白丁狠狠地说道:“爹,你替我杀了他们!”
横公大人还道女儿记恨与玄遂交手时落了下风。
他耿直地答道:“乖女儿,这小子杀不得。”
横公渔儿虽然脾气暴烈,却不是个蠢人,立刻明白这小子恐怕就是此行女帝陛下要的人。
“就是他?”
“是他。”
玄遂在旁边也听出一些,原来这个黑袍客是横公大人的女儿,大约也是王臣铁匠铺派来的。
派就派吧,当什么山匪呢?重点是,女扮什么男装呢?她要不是假扮男人,自己刚才又怎会一刀割断她的裤带——
结!果!露出两条晶莹如玉的大长腿!瞎子也看出这不是男人,作孽啊作孽。
玄遂一想起方才的情形,赶紧抬手捂住眼睛。这个动作刺激到了横公渔儿,她再按捺不住羞恼,哇地一声哭出来。
罪魁祸首横公大人习惯性地撮撮胸毛,陪笑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你娘的头啊。
玄遂脸比锅底更黑。
这事不复杂一想就透,女儿和老子一个比一个出格。
……
反正,这梁子算是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