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八年,八月时节。
盛夏的骄阳烘烤大地,榕城的气候高达三十九度,太阳灼热地烘烤地面,喷涌的热气刺面地环绕四周,任谁出门一小阵,都要汗湿全身。
乡下就不一样了。树木成荫,气候凉爽又舒服,还能随处见着条清澈的小溪就往里头钻,许多小朋友洗洗身子又能和伙伴们嬉笑打闹。
搁以往,阮舒准会撒着脚丫直奔那条清溪,现在却只能闷闷地趴在车子窗户前,看着沿路一条又一条蜿蜒的溪流奔腾而来,慢慢交汇于城中心的广阔江河。
原来海纳百川是这样的。
车子已经开往高速大桥,已经远远驶离那个前靠大山后倚森林的偏远乡镇。阮世文正和开车的陈力聊了一路,忽地陈力盯着后视镜说了句:“小舒,别把头探出去了,这样很危险,而且开着空调呢。”
谢琼琼笑着把阮舒拉了过来,一边把车窗关上,“不好意思啊陈哥,小孩子家家以前没坐过车,不懂这些的。”
陈力笑了笑,倒是阮舒微微撅起嘴,沉默地缩在角落里。
这一带地区总是隔几年会有几次小地震,这次全家举家从乡下搬到蓉城,完全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地震过后,房子坍塌得不能住人,阮世文刚好考到城镇里的教师编制,于是决定离开这块依山傍水之处。
可搬家的这天,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开着车过来为他们搬家,他是阮世文和谢琼琼的高中同学,现在又开了一家制衣厂,可谓是混得风生水起。这回一听到老友搬家,自然乐意前来帮忙。
可阮舒自打第一眼见到他就不喜欢他。
她不喜欢这个把头发往上梳着、穿着黑亮皮鞋的陈叔叔,虽然对她说话很温和,但是礼貌之外总透着一种俯视她的疏离。
尽管她小,可她却隐隐懂得,这是来自城里人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就在这个纯白年纪里,在阵阵冷气扑面的狭窄车后座里,她听着窗外此消彼长的夏日虫鸣,绿树林荫在矮小的砖瓦房前晃荡,心情低落,她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告别的意义。
就这样告别了十岁,她迎来了她第十一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