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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展露头角(12)孔维岳的诞辰(下)

眼见官位比爹爹高的都走了,姒茜彤才起身,随着爹爹走在后面。只见一人早候在门前等待他们。姜清扬见到姒容景后,行了个大礼,“晚辈给姒伯父请安。”姒容景忙扶起姜清扬,道“姜将军,快请起,如此大礼下官万不敢当。”姜清扬仍然恭敬道,“今夜不是朝堂,没有将军,只有一个晚辈姜清扬,长幼有序,清扬理应行礼。”姒容景抚着胡须,笑着打量眼前的小伙子,真是仪表堂堂,更加心生喜欢。姜清扬接着说道,“姒伯父,清扬有几句话想单独与茜彤小姐说,请姒伯父恩准。”姒容景笑着点点头。

茜彤与姜清扬来到一处僻静处,只见姜清扬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份用锦缎包裹着的物什。然后打开锦缎,里面是一双绣着粉色荷花的浅绿色布鞋,鞋头还翘起一个小角。姜清扬说道,“你上次在孟门山差点滑到,回来后我找了城中最好的鞋匠,为你定制了这双鞋子,鞋底用了跟行军靴相同的材料,防滑防水,鞋里还加了短羊绒,在秋冬穿着更加保暖,大小我是参照府中与你身形差不多的侍女打造的,却毕竟还是不知是否合你的脚。今日我知你也会来,便将这鞋也一同带来了。”姒茜彤看着眼前的鞋子和姜清扬纯净的笑脸,心里感到温暖的。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公子美意,茜彤心领了。只是这双鞋子,茜彤万万不能收下,希望姜公子将来能找到情投意合的意中人,将这双鞋子赠予她。”茜彤笑着向姜清扬告别,留下姜清扬手中还拿着那双鞋子。

姒容景问茜彤,“方才姜公子与你说些什么话了?”茜彤瞪了爹爹一眼,娇嗔道,“爹爹!”姒容景笑道,“好,爹爹不为难你,姒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茜彤伸手揽住姒容景,“无论茜彤长到多大,您还是茜彤的好爹爹。”姒容景心里十分感动,自从他娶了云氏后,茜彤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对他如此亲密了。父女俩一边说笑,一边向停在府门外的马车走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是姒元熙。

姒容景楞了一下,停下脚步,问道,“元熙,你怎么会在这里?”姒元熙向姒容景拜了一拜,道“元熙见过堂祖父,元熙有话要对茜彤姑姑说。”姒容景略微一沉吟。茜彤并不愿意搭理他,对姒容景道,“爹爹,天色已晚,母亲一定在府门前等候我们回去,我们早些登车吧。”姒元熙连忙挡在他二人前面,道,“有些话我一定要说。”元熙的举动让姒容景也有些不悦,他说“既然元熙有话,不妨当着我的面说罢。”元熙看着姒茜彤,说道,“好,我就在这里说。元熙已经查明,当日茜彤姑姑离开太尉府其实另有隐情,全是颜氏在自编自导,编排了一场骗局,诱茜彤姑姑入局,方才让茜彤姑姑蒙受不白之冤。”姒容景一脸震惊看向姒元熙,茜彤确是一脸安然。姒元熙接着说道,“其实颜氏与茜彤姑姑素无冤仇,她之所以这么做,全是因为元熙的母亲想要拆散元熙和姑姑,才指使颜氏做出此等下贱勾当。”姒容景闻言大感骇异,不可置信地看着姒元熙和自己的女儿。姒茜彤强自镇定,她看着父亲的眼睛说道,“父亲请你相信茜彤,茜彤从未有过如此想法。”姒元熙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我对茜彤姑姑的感情有违伦常,从未敢奢求什么,我今日来只是提醒堂伯父一件事——爷爷保举您在司农寺任职,本意是想让您为太尉府冲锋陷阵,辅佐司农中丞,与大司农成分庭抗礼之势。不料却因为元熙的关系破坏了与堂伯父的关系,因此爷爷又重新设下棋子在堂伯父身边,起到督促监视作用,望堂伯父万事小心。”一席话,听得姒容景和姒茜彤目瞪口呆。姒容景本以为云氏就是“那枚棋子”,可是听元熙的意思,“那枚棋子”其实另有其人。姒茜彤也对姒元熙的举动而惊讶。她不明白为什么姒元熙非要当着她父亲的面说出他们两个的事情。

姒太尉正准备让仆人返回孔府寻找姒元熙,却见到风如雁扶着喝的烂醉如泥的姒元熙朝他们走来。只听风如雁向姒太尉禀告道,“公子不胜酒力,离开席中后,被夜风一吹,就醉倒在廊下,如雁方才将公子扶起,不料公子又呕吐了,为了照顾公子,因此落后了,请太尉大人明鉴。”姒太尉看到姒元熙这个样子,心里也没有多想,呵斥道,“不成器的东西,还不快滚上来。”风如雁将姒院元熙扶上马车,然后骑上马匹,跟随姒太尉的车队返回太尉府。

孔府正厅中,孔太常将最后一名宾客送走后,疲惫地坐在琉璃榻上。这时,心腹刘乾上前摒退旁人,小声禀告道,昭王将秀州太守高骞撤职了。孔太常闻言一惊,心下思忖,昭王必然是对他生出了忌惮之心。他让刘乾先行退下,然后招来管家,让他今晚送来的贵重物品折为银两,一部分用来在京城中开设粥棚赈济贫民,其余的全数捐给边远州郡。

另一边,孔维岳回到书房中,心里每每想到文琦公主的话就心烦意乱。他虽然对自己的婚事早已心中有数,无非是娶一位名门闺秀,但是他并不愿意和王室扯上关系,但显然文琦已经对他钟情,他暗下决定,此后要更加疏远文琦。这时,只听门外的侍女回报老爷来了。孔维岳忙起身相迎。孔太常却挥手示意他免跪。孔维岳问,“不知父亲今晚驾临,所为何事?”孔太常摒退了侍女,让房中只剩下他父子二人。孔太常笑着问,“你可是钟意文琦公主?”孔维岳否认道,“岳儿并无此意。”孔太常反问道,“公主身份尊贵,普天下男子莫不以成为驸马为幸事,难道你就不想?更何况,一旦与王族联姻,我孔家的地位在夏越国将更加稳固,岂不是两全齐美之事?”孔维岳向父亲拜了一拜,说道,“岳儿尝读史书,夏周覆灭并非褒姒妲己之祸,实际上乃是历代君王久居安乐,未能察觉大厦之将倾,将无数的大大小小的隐患累积到数百年,终于变成一股势不可挡的可怕力量,摧毁了王朝。岳儿认为,我孔家声势已经空前辉煌,更应该克己守礼,常怀忧患之心,万万不可生出其他贪念。”孔太常先是仰头大笑,拍了拍孔维岳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儿子。”接着眉间一锁,在房间内踱着步,良久后才开口道,“从前你的姐姐,如今的柔嘉夫人,就是没有你看得透,嫁给了还是世子的昭王。不料昭王为了王位,迎娶了姒太尉女儿,将你姐姐降为侧室,从而在夺位中得到了姒姓一族的大力支持。昭王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清算功臣,对姒姓一族明升暗贬,离间姒太尉与皇甫一族的感情,将兵权控制在自己手中,而我孔家因为之前并没有展露锋芒,从而得以保全,如今我孔家声势渐大,昭王对我孔家早已生出忌惮之意,如若你与文琦公主成亲,表面上看我孔家一族更加辉煌,而实际上是加速了我孔家的灭亡。所幸你心中时刻以孔家安危为首位,吾心甚慰。另外……”孔太常在房中突然站住了脚步,背对着孔维岳,说道,“乐瑶似乎跟文琦公主走的很近,这点我并不反对,但是我孔家的人必须时刻都得以孔家的利益为先,即使是女子也不例外。”孔维岳看着父亲的背影,觉得此刻的父亲似乎有些陌生。

卫尉府。皇甫无涯与皇甫俊卿父子两人也正在书房中闲聊。皇甫无涯道,“俊卿,为父总觉得画中少女并不像是公主。”皇甫俊卿早就猜到孔维岳画的人是欧阳妙灵。因为欧阳妙灵的右脚踝上总是戴着铃铛,画中女子的右脚踝上也挂着一串小铃铛。但是他并没有马上说出来。皇甫无涯见皇甫俊卿没有回答,便询问道,“你陪伴太常之子教授礼仪这些天,可看出这三人有何异样?”皇甫俊卿见隐瞒不住,于是便把孔维岳心仪欧阳使者,文琦公主单相思孔维岳的三角关系告诉了皇甫无涯。皇甫无涯感叹道,“没想到势同水火的孔姒两家竟然会有子女产生情愫,只是他们两家尚可有偃旗息鼓一日,可我们皇甫家却已经到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了。”皇甫俊卿十分奇怪,询问父亲此话从何说起。皇甫无涯说道,“当年我曾与姒太尉结为异性兄弟,共同辅佐昭王继位,不料天下刚定,昭王便对我产生忌惮之心,后来我主动交出兵权,方才得已保全,只可惜你的母亲,也成了权位争夺的牺牲品。”皇甫无涯说到自己的发妻,不觉满脸悲伤。皇甫俊卿闻言大惊,“父亲,你不是说母亲是病故的吗?”皇甫无涯摇了摇头,叹气道“以前你还小,很多事情我没告诉你。但是没能保全你的母亲,是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皇甫俊卿不觉握紧了拳头,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冰冷的恨意,“母亲可是被姒太尉所害……”“谁告诉你的?”皇甫无涯一脸震惊地看向皇甫俊卿。皇甫俊卿恨恨道,“我不明白,既然是姒太尉害了母亲,这么多年来父亲为何还要帮助姒太尉。”皇甫无涯忙制止道,“俊卿,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知道你从何听来这些话,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母亲的死绝对和姒太尉无关。”皇甫俊卿冷笑,“姒姓一族与昭王如同一体,昭王想要灭我皇甫家,姒太尉怎么可能不充当刽子手。”皇甫无涯也发了怒,“住嘴,这种话你今后休要再提。”

昭王批阅完奏折,来到柔嘉夫人的婵娟宫,发现厅中正在编排舞蹈,而柔嘉夫人抱着惜柔公主坐在榻上欣赏。只见二十位风姿绰约的舞姬围绕着当中一人起舞。当中那人头戴着宝石制成的面具,只流露出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却让昭王觉得有些熟悉。昭王正在思考,却听到丝竹声起,弹得是一首夏夜仕女游园曲。昭王顿时感到头疼欲裂,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起来,他仿佛看到死去的姒妧妧在他面前牵着他的手,一边笑着一边拉着他在蔷薇丛中奔跑,被碰落的蔷薇花瓣落在他的衣服上,散发出幽幽的花香,转瞬间眼前的花瓣又变成了带血的颜色,姒妧妧倒在血泊中向他求救,而他却装作视而不见。“够了。”昭王发出一声怒吼,丝竹之声骤然停止,舞姬们纷纷跪下,面具女子竟从眼中淌下一滴泪。昭王颤抖地指着面具女子,道“你究竟是谁?”只见女子缓缓摘下面具,已经是泪流满面,然而确是一张颇为平凡的脸,并不是姒妧妧。她朝着昭王伏拜,道,“奴才名唤思薇,曾服侍过映真夫人,思薇斗胆,想替九泉之下的映真夫人喊冤,映真夫人之死大有蹊跷,恳请昭王为映真夫人平反。”昭王眯着眼,语气听不出一丝感情,道,“当日服侍过映真夫人的贴身侍女们皆已殉葬,为何你还活着?”思薇道,“奴才因家父病故,被映真夫人特赦,出宫为父守孝,因此不在殉葬名单之列。”昭王说,“既然你已经逃过一死,为何还要回来?”思薇哭着说,“映真夫人对我有大恩,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既然回来,便不惧一死,只求昭王能还映真夫人一个公道。”昭王冷笑,“当日映真夫人乃是醉酒后坠湖而亡,你却要讨什么公道?”思薇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映真夫人绝非轻生之人,她的死与王后有关……”“住口。”昭王闻言大怒,“来人,拿下!”左右羽林卫正要上前拿人,出人意料的事却发生了,只见思薇突然站了起来,目光坚定地说道,“我今日来,早有赴死准备,今日我就来追随映真夫人。”话刚说完,便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只见鲜血迸溅,惨不忍睹,众舞姬发出尖叫。思薇含着笑意,眼睛看向半空,口中喃喃自语道,“夫人,思薇来陪您了……”

柔嘉夫人怀中抱着惜柔公主,跪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昭王却一脸冷漠地看着身躯渐渐冰凉的思薇,他回头望着柔嘉夫人,警告道,“孤让你抚养惜柔,并不是希望你教唆公主,陷害王后。希望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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