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怕孙氏阻拦,次日谢齐以散心为由将二郎抱了出去,在街上逛了两圈,买了个布老虎,就抱着二郎进了王府。
要说张氏能选中容氏,也是为着容氏容貌秀美,二郎生得就像容氏,也是个面目俊秀的孩子,王纲只一看就满意,不独将一百两银子都给了谢齐,还另外封了二十两银子做谢礼。
就是谢齐依旧天南地北地做着行商时,一百二十两也算不得小数目了,何况现在,简直好算巨款。谢齐欢天喜地的抱起银子回家,才踏进房门,孙氏已满脸笑容地过来,一眼瞥见二郎没跟着谢齐一起回来,脸上笑容就收住了:“二郎呢?”
谢齐充耳不闻地将银子摊在桌上,笑吟吟地招呼孙氏:“阿娘,您看,明儿给您添几样首饰,做几身衣裳,好不好?”
青布上亮闪闪的白银几乎闪花了孙氏的眼,她满心欢喜地伸手在银子上摸了摸,口中道:“我个老婆子要甚衣裳首饰,都留给大郎瞧病才是正经道理。”
谢齐这时还是满心欢喜:“阿娘,都有的,都够的。大娘也要周岁了,给她也打一对金丁香好不好?”
孙氏笑道:“你心疼孩子,只是大娘有了丁香,你也给二郎打个长命锁才好。”这话一说,孙氏才想起二郎是叫谢齐带出去的,怎地谢齐没将他带回来,莫不是二郎丢了?可二郎要真丢了,怎么谢齐这做爹的又是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
这许多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到底是亲母子,孙氏晓得自家儿子样貌也高大端正,性情也温和体贴,有钱时也大方洒落,家里支撑得起时,从不曾叫妻儿受过委屈,都能算个好人。唯独一样,常自以为聪明,以为没有人能哄骗他,可被人哄骗了做出叫人啼笑皆非的事也不是一桩两桩了。为着这个毛病,她们婆媳两个不止一次说过她,无如谢齐嘴上说得好好的,转头便丢在了脑后,再说他倒也不恼。这么个性情,要真弄丢了自家孩子,怎么能这样欢喜呢?
孙氏百思不得其解,更完全想不到谢齐将二郎换了这些银子来,盯着谢齐问:“二郎呢,你带了他出去,怎不将带回来!你莫不是将他弄丢了?你好糊涂!阿容为着我们家给人做奶娘去,吃着辛苦,你倒弄丢她的孩子,你怎么对得起她!”一面骂一面抬手往谢齐身上打过去。
谢齐吃了孙氏几掌,才要说王尚书家的小郎君要个十年为期的替身,许了一百二十两的报酬,他瞧着家里艰难,只靠容氏一个,那他又怎么好算个男人,所以舍了二郎。话到嘴边,一眼看看孙氏霜白的两鬓,就说不出口,想一想方说:“我今日抱着二郎去瞧阿容。不想正遇着王尚书家的小郎君醒了,两个孩子一般儿大,能凑到一起去。尚书的娘子瞧着喜欢,同我说小郎君没个玩伴也可怜,想将二郎留下与小郎君做个伴儿。我想着在尚书家锦衣玉食,使奴唤婢,岂不比在家受苦强?何况还有阿容在,二郎也受不委屈。”
这番话说得孙氏将信将疑,待要信,尚书家留个吃奶的娃娃作甚呢?旁的不说,二郎也小呢,也不会吃饭,难道也给二郎安排奶妈仆妇?待要不信,一时还真没旁的话来驳他。只能道:“你要哄我,就别叫我娘!”
谢齐本来就心虚,叫孙氏说了这几句,脸上不由赤红,声音也大了:“二郎是我儿子,我能害他么?!”说了,将桌上银子拢起,抱着要走,才走没几步又转回来,摸了十两银子留在桌上,这才回房。
这一副做派正和谢齐从前做错事之后的反应一模一样,孙氏心上不由一沉,再瞧桌上,那哪里是银子,分明是亮闪闪的匕首钢刀,她怔怔地看了会,忽然就哭了起来:“二郎。”
再说,谢齐将二郎送到王纲张氏手上时,再说没说是他亲子,反对孩子来历含糊其辞,王纲也只以为谢齐是怕他与孩子父母见着面,发现他从中取利的事,倒也不放在心上,只亲自将二郎抱去与张氏瞧。
张氏瞧了,脸上先要笑,转而落下泪来,叹息一声道:“郎君,这孩子长得也可人呢,总是我们对他不起。”全不提买个孩子来李代桃僵是她的主意。
王纲便以为张氏不忍,反而劝道:“也未必就如何了,若是我能脱身,就带着他来见你们母子。阿弟也没个弟兄,到时我们就收养了他,也算给阿弟做个伴当。”
张氏这才露出笑容来,应了一声,又伸指摸一摸二郎白白胖胖的脸颊。二郎哪里晓得自家前头未卜,他是个不认生的,看见张氏头上的珠钗又光辉灿烂,咧开嘴笑,还伸手去抓。一旁的丫鬟连忙抓住二郎的手,不叫他动,二郎也不发脾气,依旧呵呵地笑。
二郎的可爱倒真叫张氏生出几分怜悯来,可人家的儿子与自家的儿子比,自然比不过,张氏直起身,吩咐左右:“将容娘子请来。”想了想又说,“不用带阿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