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也不响,却是立竿见影,刘丽华先收了声,而后宝郎也抽抽噎噎地停住。
蒋苓将这对母子看了会,脸上显出了些不耐烦:“大郎,你是小郎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儿说?学妇人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
宝郎的脸原是哭红了的,叫蒋苓说了这句,顿时发白,张了张口,想要辩白几句,可蒋苓已转向了刘丽华,“大郎不懂事,你偌大年纪也不懂吗?”
这便是说宝郎有现在的脾性都是刘丽华没教导好的缘故。刘丽华听着,又气又委屈,有千言万语要辩白。
她一个妇道人家,抱了个初生的婴孩在外讨生活,养活母子两个不饿死病死已的不容易了,哪里来的时间教导?
再则,宝郎是个小郎君,小郎君没有爹爹的教导,没有爹爹可效仿,性子柔软些,难道就是她的过错了?
那石秀呢?他和她是夫妻,三媒六证,衙门里还有婚书,在她挣扎乞食的时候,石秀又在作甚?
那你呢?好好一个小娘子,要样貌也有样貌,要出身也有出身,做什么抢人郎君抢人阿爹?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
要不是他们一家离散,宝郎有爹爹教导,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外人说话!
刘丽华苍白的嘴唇抖了几抖,终于将所有辩白都吞下,又一个头磕下去。
宝郎伸手想扶,又觉得座上的蒋苓目光像钢针一样,抖了抖手,终于忍住了,回身也给蒋苓磕头:“阿娘,我不该骂您,您打我罢。都是我的错,和阿姨没关系。”
蒋苓起身走到宝郎面前,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头顶:“她没教好你,原是该受罚的。”
这五个字,蒋苓说得又轻又慢,可听在宝郎的耳里,却像是满天的乌云忽然被阳光刺穿一样,急忙忙地抬头:“阿娘,我是家里的小郎君,怎么轮得到阿姨教导呢?”
倒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年岁大了些,已是养不熟的了,既然养不熟,还管他作甚?
蒋苓便向宝郎道,“既然你求情,我也不好叫你失望。”又向刘丽华微笑,“你身子不好,回去好好歇着,无事就不要出来走动了。”
这便是要把刘丽华禁足了,可闹到这样,别说蒋苓这里已将道理占住,就是她无理,如今妻妾已分,刘丽华也只能将这份委屈咽下。刚要答应,眼角瞥见宝郎似乎要说话的模样,刘丽华唯恐宝郎说错话,叫蒋苓有理由责罚他,急忙将他手一拉,自家抢先道:“是。婢妾知道了。”
蒋苓却不肯轻易放过宝郎,又问:“你知错了吗?”
你抢了我阿爹,还要来为难我们母子,我不过替我母亲出头罢了,能有什么错!宝郎心中委屈愤懑,可叫自家阿娘将手拉着,也只能低头认错。
蒋苓却又叹息:“你有今日,我有错,你先生也有错,我们都没有好好地教导你。”说了,把阿兰叫过来,“你去同先生说,大郎还不大明白道理,将悖逆好好与他解说解说。”
刘丽华原是认罚了的,听见蒋苓要请先生为宝郎解说什么是“悖逆”,这便是要将宝郎不孝的名头扬开,如此,宝郎就是石秀长子,有了“不孝”的名头,日后还想有多大的进益?旁的都不论,这里可是蒋家的天下。
顿时大急,也顾不得身在正房,人直往蒋苓面前扑,伸手去够蒋苓的双足,想抱着她腿恳求:“夫人!夫人!大郎唤您阿娘呢,您如何忍心毁他一生。”
蒋苓也没料到刘丽华竟然敢来扑她,一时大意,竟就叫刘丽华扑了个正着。偏她那时有意转身,两下里一凑,哪里站得稳,整个人跌了下去,两边丫鬟竟是抢救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蒋苓摔在地上。
饶是地上铺着厚厚的地衣,蒋苓这一跤也摔得实了,脸色顿时煞白,两三个丫鬟都都扶不起她,好不容易才将她搀起送入卧房,又有几个丫鬟往外跑,竟是没人瞧刘丽华母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