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刘丽华那里,虽然根基浅薄,身份尴尬,可她到底也有些手段,哄得些人觉得她可怜,在不要紧的时候,肯给她方便。譬如今日,宝郎在蒋苓房前闹的这一出,就有人去告诉了她知道,还说:“大郎固然是孝顺您,可也得罪夫人,您快去瞧瞧吧。”旁的话倒也不敢多说。
刘丽华听说,不由懊恼自己粗心,怎么忘了和宝郎知会一声,便是他进内院不方便,可她好往外送衣裳吃食的呀。又欢喜宝郎是个孝顺的孩子,他日长成,她还怕什么?
便是这时,奉命前来的阿兰也到了房前,平平静静地进门,规规矩矩地行礼,冷冷淡淡地说:“大郎在夫人门前说了些话,夫人觉着刘娘子应该听一听,请您过去。”
刘丽华听说,还得装个不知情的模样追问:“宝郎今日不是该在学里吗?”
听她这句,阿兰脸上竟是裂了一条细纹一样,绽出一点笑:“刘娘子,大郎的事,做奴婢的不知道。”
刘丽华还想说什么,再看看黑塔一般的阿兰,只得装个软弱的模样起身,也不敢梳妆,只将头发拢了拢,披了外裳,扶着小丫鬟的肩往正房来,一路走一路留意阿兰神色。
照理,自家夫人被个半路来的庶长子辱骂了,所谓的主辱仆死,蒋氏的丫鬟们该着愤怒才对,怎么这个丫头脸上还有笑呢?
刘丽华不是蠢人,看着这样异常的景象不由多想:宝郎辱骂嫡母,一顿儿家法是走不脱的。可宝郎才多大?身子一向不大牢靠,挨了打,吃食药物上要再不尽心些,怕要丢半条命去。要是蒋氏再狠心些,要了性命也不是不能的。她都这个年纪了,且石秀来的又少,哪里还能再生呢?
想到这里,刘丽华悚然而惊,不敢再拖延,脚步也加快了,看在阿兰眼中,笑意更深。
刘丽华再是妆病,到底也是个妇人,且年纪也不轻了,不过片刻,已是气喘吁吁,额间也沁出细汗。
阿兰瞅了刘丽华一眼,笑微微地讲:“刘娘子,你病着呢,走这样快,可还吃得消?”
刘丽华一窒,脸上更红,捏着帕子咬牙道:“妾听着大郎冲撞了夫人,心里恼怒着急,顾不得了。”
“哦,刘娘子真是明理呢。”阿兰笑得更舒展些。
“是。”刘丽华又是着急又是羞愤,眼里热辣辣的。胸口也隐约疼痛起来,好在这里离正房已不远,抬头就看见房前几个亲卫牢牢地抓着宝郎,还有只手捂在他的脸上。
可怜宝郎挣扎得头上总角也跑散了。
刘丽华觉得心口疼得更厉害,再要走快些都是不能了。
门前的丫鬟也看见了刘丽华,走下台阶,向着亲卫们一抬下颌,亲卫们会意,将宝郎放开。
宝郎一得着自由,立刻向刘丽华这里跑来。
一边是急匆匆赶来,走得气短心慌;一边是自知闯祸的孩童脚下没有分寸,两下里撞在一起,谁吃亏还用说吗?刘丽华被宝郎撞了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还是阿兰伸手扶了一把,这才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