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果醉死先已将他吓得厉害,再听说杜秋娘殉夫,月明更是怕得魂飞魄散,一心以为是马果杜秋娘夫妇知道了大郎刘丽华母子要紧的事,所以被灭口了。
这样的念头在他心里转了几圈,越想越真,倒是忘了刘丽华大郎母子立足不稳,又怎么能在蒋苓掌控的益阳候府里杀人灭口呢?他只想着他也听到了马果的话,若叫大郎知道,多半也活不成。
一个人要真老实了,也就罢了,事事都肯照着规矩来,不会自作主张。而要是聪明人,更是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怕就怕人倒是老实的,偏老实里还带着一些儿不合时宜的小聪明,那真真是糟糕了,他吓起自己来比老实人更甚,且会做出聪明人想不到的事来。
这个月明,不但疑心刘丽华母子要害他,又忌惮以奴告主,先就是个死,所以不敢揭发。更有一件,月明觉便是夫人肯为他做主,等益阳候回来,听见是他卖主,也不肯留下他的呀,一样没他的下场。
越是想,月明越觉得害怕,真好说个寝食难安,就连宝郎叫他,都能吓得他抖一抖。
不巧的是,宝郎看见月明魂不守舍,他不晓得月明是疑心生暗鬼,还以为是欺他不是夫人所生的缘故,寻了月明一个不大不小的错处,罚了他二十板子。
正是这二十班子,叫月明以为宝郎是借刀杀人,哪里还敢耽搁,趁着养伤不用到前头伺候的当口,一日借口伤口疼痛难忍,要往街上回春堂买些药来吃,走得无影无踪。直到夜间要落锁了,同住的才反觉屋内里少了个人,还以为月明因琐事耽误了,不想次日依旧没回来,这才回了张管事,往他家里一看,父母兄弟俱在,就是月明,不知所踪。
要说魏国公家,世代的勋爵,便是迭遭变故,也还是有家生子儿的。可石秀又不一样,根基浅薄,益阳候府用的人一半是蒋苓带了的,一半是后买的。
而买的人通常是卖倒的死契,而死契里又是一家子的更可靠些,月明就是一家子父母兄弟都在这里,不然蒋苓也不能将他放到宝郎身边,便是刘丽华宝郎不说什么,也要防着月明来历有诈。
所以月明这一不见,竟是没人想到他是私逃,反以为他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撒出人去找了一找。
这一找竟还真找着了个无主的尸身,身量和月明仿佛,连着胖瘦也差不多,头叫人砸烂了半边,面目都辨认不清了,还是从他身上衣裳的针脚认出的,那件衣裳正是月明娘在他今年生辰时做给他的。
因月明全身上下连一文钱也没有,所以益阳候府上上下下都以为月明是出外遇着匪徒劫财害命了,赏了月明爹娘些烧埋银子之后,这事也就算揭过了。当时谁也没想着,日后又从月明身上生出事来。
如今只书归正传,刘丽华和宝郎做的这一场戏,不仅叫人以为他们母子问心无愧,实实在在是石秀前妻亲子,是蒋苓仗着魏王之女的身份抢夺人夫,还让人把蒋苓看轻,以为她被石秀降得服服帖帖。
说是是:“从前听说这位娘子是极厉害的人物,当街就敢杀人的,不想竟是这么软弱无能的。既然抢了人家阿爹,也不好好地做人家娘,倒从这等细枝末节上入手,可见什么天生异征都是假的,终究强硬不过丈夫。”
这样的话,在百姓和中下层的军校里传得尤其热络。
百姓们是淳朴的,对着豪门天生的有些畏惧羡慕,这些羡慕里又藏了些嫉妒。平日里尚且要说什么“郎君娘子们怕不是山珍海味都有吃厌的时候呢。”一旦豪门巨室有什么烦难或者新闻,更愿意加油添醋的传说,何况还是这种仗着强势抢夺人夫,反遭郎君冷淡的戏文,说得更是传神。恨不能自己就是那糟糠刘丽华,千辛万苦地寻到发达了的丈夫,将后来出身高贵的继配压得服服帖帖,是以格外愿意说石秀便是有了新妻也不对原配负心的仁义。
而军汉们,看着石秀和他们差不多的出身,因为立了功劳,便是有前妻呢,也能娶魏王爱女,简直就是他们的楷模,所以也喜欢鼓吹石秀并收二美,妻妾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