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蒋苓倒也有些委屈蒋璋,便是蒋璋有意笼络石秀,也真不是非要把蒋苓许与石秀,实在是家里如今的境况不比从前,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且蒋苓年纪在这里,真出了孝,一时间怕也找不着比石秀更好的人选了。与其到时慌张,倒不如就选了石秀,左右选他,吃的亏是明摆着的,不会再有后患,便是石秀原妻没死,又寻了来,一个半老无子的乡野妇人,拿什么与青春美貌千金万金的国公小娘子,溧阳县君比?更遑论他们家可能再往上走一走。那时,便是石秀也要与蒋苓低头!
蒋苓这头答应,石秀那头就有人旧事重提。
薛惟与石秀提起蒋璋愿意将女儿许他为妻时还算说得含蓄,这一回寻石秀的,是蒋璋的一个幕僚,姓个岳,也有五十多年纪了,个子略矮,生得脸圆眼圆口儿圆,为人也十分圆滑周到,且名字倒正好叫个袁,是以人倒不把姓来叫他,都唤一声袁先生,至于这个袁是圆还是袁,倒也没人在意。
袁先生也是洒落的人,唤童儿抱了一坛酒,自家拎着烧鸡肥鹅往石秀帐中来请他吃酒。
便是袁先生是个和谁都能说得来的,可交情到底不深,见他拎着酒过来,石秀便知道有事,三杯酒喝过,果然就听袁先生道:“石将郎君,您是将军,行事磊落光明; 某虽然一介书生,可也不喜欢虚言矫词,且交浅言深一番,您翻过年可是要三十二岁了,当真不续娶?”
石秀把头一抬,看向袁先生,想一想才说:“没见着我妻子尸身,总不好就当她不在了。”
袁先生啧了一声:“有句实话只怕不太好听,某且一说,将军且一想。您手上有兵有将,自家也是一身的好本事,在这乱世且吃了这许多苦。国公又如何?且没保住发妻,就连老宅也毁了。尊夫人有甚自保本领?便是能活,您觉着是她自家本领么?”
家里遭遇横祸石秀是知道的,刘丽华因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石秀也晓得。可就是因为死不见尸,所以才存着一丝指望,指望刘丽华能逃过这场劫难。可叫袁先生这番话一说,石秀哑口无言,竟是答不上话来,脸上红红白白,半刻才道:“先生慎言。”
袁先生看石秀虽然叫他“慎言”,可脸上神色只是羞窘,倒没多少恼怒,知道他已听了进去,所以更是火上浇油:“您重情重义,殊为难得,可也该想着自家些。”说了便转了话题,指着他带来的酒说话,把该拿什么水酿酒,哪个季节酿的酒爱酸,火候又该怎样闲闲说来,一行说一行劝酒。
石秀原是有心事的,听着袁先生的话,不知不觉一杯杯地喝下去,竟至酩酊大醉。
看着石秀醉倒,袁先生在他肩头轻轻拍几拍,又唤两声,看他不应,这才唤了石秀亲兵来将他搭到床上,自家挥挥衣袖出帐去了。
石秀这一醉直至次日清晨方醒,醒来时头痛欲裂,口中也渴得厉害,待要披衣下榻,手将将伸出,就有人将衣服递到了过来,转头看去,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眉目分明,颌下微须,却是薛惟。
薛惟见石秀看过来,便笑道:“校场上不见你,我还奇怪,不想竟是醉了,倒也难得。。”这话说得石秀手上一顿。
原来昨夜袁先生与他说刘丽华那几句,便是他对刘丽华颇有几分真心,听见那几句也要多想,他尚且经历曲折,何况丽华,她一孱弱女子,又秀美可人,便是能侥幸活着,只怕也身不由己,不知流落到何处,夫妻们怕是团圆无日的了,正因为想着这些,是以才吃得大醉。
薛惟看石秀不动,便将衣裳又往前递了递,石秀接过衣裳,道是:“我明白了。”
薛惟也是聪敏人,先是一愣,立刻知道石秀这是相通了,脸上立刻笑开,起手往他肩膀上轻轻一捶,“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石秀不避不让,脸上笑容却淡,便是知道蒋苓青春可爱,身份矜贵,配他不仅绰绰有余甚而还能说句委屈,可心上不知怎地总有些怅然,似乎哪个地方缺了一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