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晓得,杨栋这一小队人马尽数折在蒋璋这里,高畅那头只派出一支人马来打蒋璋,两军对阵,对方先以一副苦主的名义把蒋璋痛骂一场,说得无非是高畅如何的礼贤下士,如何的看重蒋璋,甚至愿意娶他女儿,这是何等的抬举,可没想到蒋璋竟是狼心狗肺,反将人杀了,这等大仇,日后必有还报云云之后,一交战,还没分出胜负竟就退兵了,颇叫人惊讶。
只蒋璋,夏侯齐等人都是老奸巨猾的,看着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杨栋不知哪里招了高畅忌讳,又没有什么确实的把柄可以收拾他,为着自家的名声,也为着自家的宏图大业,高畅这才使了这道一箭三雕,借刀杀人的诡计。要是这边叫未来的皇后位置蛊惑,答应了杨栋的求亲,高畅自然不亏。而要自家不答应求婚,为着保全名声多半儿也不会放了杨栋回去,到时杀杨栋的是他魏国公蒋璋,不是他高畅,手不沾血地解决了麻烦。更有一桩,还能借杨栋等人的死叫他手下兵卒们更同仇敌忾。
消息传到后营,旁人还好,蒋存信先就跺足,叹息道:“不想那高畅这样狡猾!”说了又来寻蒋苓,却是在蒋存信看在只一封表忠心的奏章再难打动成平帝的心,依着他们父子的做派,只怕还要把脑筋动在蒋苓的终身上:你不是不嫁傅章么?你不是不肯答应反贼么?那么皇帝赐婚,应是不应?
不想刚到蒋苓房前,就叫人拦下了,拦他的还是蒋璋亲卫,道是:“五郎君,莫要往里走了,国公与县君说话呢。”这句话说得蒋存信勃然变色,待要强闯,无奈他身单力薄,又怎么强得过从战场上下来,个个身带杀气血气的护卫,还没来得及挣扎呢,就叫人架远了。
蒋苓在屋内哪里晓得这些,她正听蒋璋说话。
蒋璋当着蒋苓的面儿细细剖析了他怎么瞧上的石秀,道是:石秀实在是个人才。可他是自家投来的,即来得就去的。且他在这里无亲无故,毫无羁绊,想要他尽心尽忠,总要多些牵扯,顶好是收做自家人。可还有什么比收做女婿更亲近的呢?
又承,在年纪上石秀与二娘蒋茜更般配些,且一个有前妻一个有前夫,配在一起谁也不委屈,可蒋茜虽然沉稳了些,可还是城府不深,怕是拿不住石秀,结亲反倒结出冤来。而蒋茉,那孩子更不成。她从前的遭遇是告诉石秀还是不告诉?告诉了,石秀介意了这亲还怎么结;不告诉,床笫之间发现,更要出事,且还有个古进宝在。
难得蒋璋正经勋贵的出身,赫赫扬扬的国公,又是经年的老将,却将劝说解释的话说得絮絮叨叨,东一句西一句地全没个头绪章法。一面说家里几个女孩子的境况,忽然又说起依着从前的晋王,如今的成平帝那同先帝一般酷爱在内宅下手的秉性,会做出些甚来,谁也说不好。说到这里难免要把岑氏扯进来,说是:“你阿娘为着你性命也不要了,我又怎么舍得你受委屈。”
蒋苓一生人最大的伤痛就是累死生母,所以听了蒋璋这话,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哭得蒋璋也面露不忍,眼中一样滴下泪来,起手在她头顶摩挲几下,轻声道:“三娘,你要实在不愿意,阿爹也不强你。就是他是皇帝,也不见得能要了我们家性命。”
蒋苓竟至失笑,泪汪汪地问:“阿爹既然觉得成平帝不值什么,何苦和我说那些,当我是四娘吗?我若是不愿意,您预备将石秀如何?认作义子吗?我倒是觉得,不认倒也罢了,您还少儿子么?”
少儿子一句,正切中要害。蒋璋有五个儿子,还俱都长成了,前头三个儿子都是上马能领兵的,还有薛惟那个女婿,也一样顶用,更不要说其他跟他从战阵上厮杀过来的,义子不过是个虚名罢了。要是古进宝那样的人,许能收买,毕竟他一心想要奉承,可是石秀这样的人,只怕反会觉得是常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