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宋辽自魏国公府出来,先是回了自家定西候府,在书房里略坐了坐,吃了两盏茶,又换了身鲜亮些的衣裳,就过建康大长公主府来见他阿婆。建康大长公主从前喜欢蒋苓是真,叫岑氏以死拒婚后恼了也是真。
在建康大长公主看来,虽然蒋苓是黄花女儿,年轻可爱的,固然大郎有腿疾,可等她死前一本奏上,大郎日后一个定西伯是走不脱的。便是大郎有前妻又如何呢?那董氏一儿半女也没留下,除着四节祭奠一回,百年后立木在后,能碍着她什么?就是有些委屈,难道一个定西伯夫人还赔不过吗?莫忘了京中勋贵统共这几家,儿郎也就那些个,能承爵的就更少了。是以他们祖孙俩见面,建康大长公主不免流露出魏国公府不受抬举的意思。
宋辽倒是个无所谓的模样,一面替建康大长公主剥松仁一面说:“倒也可怜,哭得眼都红了,一点瞧不出神气来。”
建康大长公主顺口就说:“你这就觉着她可怜了?可怜的还在日后呢!三娘过年也要十六了,三年再一守就要十九啦。”大梁朝的贵女们出嫁也有晚的,可再晚,十五六岁时亲事大多都说定了,晚两年嫁,不过是娘家爱护小娘子的意思。真拖到十九再议亲,要挑门户年纪相当的,可就艰难了。到底建康大长公主的身份在这里,余下半句“只怕还是要与人做填房。”到了口边还吞了回去,只拿手点一点宋辽额角。
听着自家祖母这几句话,宋辽又把“蒋苓”想起,雾汪汪的杏眼,细巧巧的下颌,可真是个我见犹怜的模样,忽然觉着这么个美人儿白辜负了青春也怪可惜的,是以并没接话。不想建康大长公主看他出神,心上忽然一跳:“大郎。”
宋辽闻言抬头对建康大长公主瞧了眼:“阿婆。”
建康大长公主压低了声儿道:“大郎可是见过了三娘?”
宋辽剥松仁的手势一停,又缓缓道:“阿婆这是甚意思?”说这话时,脸上竟是有些红,建康大长公主恍惚瞧见了昔年一心求娶董云清时的孙儿,不知怎地,心上竟是往下一沉。
不说宋辽这里把蒋茉当做了蒋苓,竟是起了些可怜之意来。只说郑娘自从大理寺大牢出来之后,整个人已吓得糊涂了,连着蒋芳蒋苓都不认得了,只认蒋茉一个,一会看不见蒋茉就要哭闹。莫看她如今已是瘦弱憔悴,可真闹起来,两三个丫鬟都压不住她。而为岑氏守灵是蒋茉本分,没奈何,只能把凝神安息的药与郑娘吃,叫她睡过去才能得着片刻太平。蒋茉虽然恨不得陪伴在郑氏身边,可到底岑氏是她嫡母,且二兄蒋存智也在,如今他举动都带着杀气,蒋茉哪里敢说个不字,只得强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