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看董云清还起身送他，又把心肠软一软，正要回头再说几句，一回头，只看得见董云清黑黢黢的发顶，不知怎地，才热来的心肠一下又冷了下去，转头就走。

董云清也没将宋辽几番回头放在心上，看着他踏出房门，就自家转身回房，在椅上坐了一手撑了头，神思又飘散开去。倒不是董云清糊涂到以为蒋存孝和娘子不和睦是因为念着她，他二人实实在在连面也没见过呢。只董云清不由自主地去想，她与宋辽是个似近而远，两个人之间隔膜深远，宋辽看着礼貌周到，实在并没有将她真正放进心里去；而蒋存孝那里也是个夫妇疏远，相处冷；两处竟然都是怨偶。要是当然董继宗与卢氏不是贪图着建康大长公主的权势，依着旧约将她许与蒋存孝，会怎么样？

会怎样？许再是一对怨偶，许是一对眷属。董云清情知自家不该往这头去想，可心思竟是掌不住。又把听来的蒋存孝在平陈的战役之中立下过多少功劳一件件想起，便是宋辽现在是世子，未来是侯爷，可蒋存孝的四品参将却是实实在在凭自家本事挣来的，又怎么好比。

董云清这一想就再也忍不住，到底还知道宋辽在这里也是个无辜的，并不好很怪他；她自家更是由父母作弄，是个身不由己，也是委屈。说来说去，算来算去，都是董继宗的不是！都是他贪慕权势，狠心把亲生女儿来换富贵！

可不是狠心，便是阿姨扯谎哄了他，这二十年的夫妻，二十年的曲意奉承难道就敌不过一句谎话吗？再进一步说，要阿姨真是乔大娘，他董继宗把原配来做侧室，难道就对得住原配了？为着他自家重情重义的名声，又叫明媒正娶来的卢氏许他纳进原定的未婚妻，还要姐姐妹妹地叫着，一应吃用都与卢氏无异，难道就对得住卢氏了？两个女人他都对不住呢！

这样的人，还要她在建康大公主面前说话，还要她哄住宋辽，让宋辽在今上面前替他讲情，好叫当今把镇远候世子的位置批下来。还说什么，女儿家总要娘家稳当了才夫家才有体面，依着他和卢氏的脾性，依着董曜的无能，她能靠着哪个？！

董云清越想心上越根，不自觉地将牙根咬住，脸上也带了狰狞来，直唬得房内服侍的丫鬟一个个低了头不敢出声。她这里怀恨董继宗，正想着绝不会在宋辽面前为他们父子说话，哪里晓得转过几日，黎氏将她叫了去，又给了她当头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