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宋辽直至上了自家轿子,才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带出些愠色来,心中只把今日几人的名字一个个念了回,倒是吃醉酒胡说八道的钱树荣得罪最轻。
董云清正在房内看书,听着丫鬟们一声声的郎君,知道是宋辽回来了,起身迎上,正要与宋辽行礼,一眼瞥见宋辽脸上带着些怒气,心上一跳,自己走过来迎接。才到宋辽身边,就闻着他身上有些酒气,心上就是一抽,隐约有怒气升腾起来,心道是:你一出孝就吃酒,还吃成这幅模样,全不念着我还没出孝,可见从前说的那些爱惜尊敬的话都是在哄鬼!
董云清心下嗔怒,脸上就有些不痛快,脚下也停了,看着丫鬟们上前服侍宋辽更衣,又点了浓茶来与他吃。连吃了两盏浓茶,宋辽这才松快了些,拉着董云清说话,问她今日在家做了甚,又劝她虽说是不好吃荤的,好在牛乳倒能用的,多少吃用些,别苦着自家。这些话叫董云清听着,心上怒气稍减,想一想,就说是:“郎君今儿吃酒了?”
这句话不说也就罢了,一问,宋辽脸上就是一冷,倒叫董云清以为自家说错了话。哪晓得宋辽虽然是吃过浓茶了,酒意还在呢,叫董云清无意间拿话一勾,就把心里的怨气勾了起来。他自问不是个能在人后鼓弄唇舌的人,但是妻子又不一样,听着董云清一问,就发作起来,把今日在场的人一通贬,说那些人虚伪尖酸,以己度人。即信不过他,又请他吃酒玩耍作甚?即信得过他,又平白地做出一副怕得罪的人样子作甚?没的恶心人。
尤其钱树荣那个话篓子,所有的事都是由他这里来的,自然要提他,且因着宋辽不晓得董云清险些与蒋存孝定亲,所以说话毫无顾忌,顺口句将蒋存孝与他娘子不和睦的话也漏了出来。旁的话董云清听听也就罢了,唯独蒋存孝与娘子不和睦这句,一下钻进了董云清耳中,如同响雷一般,直震得她手中一紧,蒋存孝的面目竟是跃到了她的眼前,好象昨儿才看见的一样。
宋辽正说,忽然不听董云清应和,转眼来看她,就看着董云清怔怔地坐着,神魂都不知道飘荡到哪里去了,就起个手往董云清手上一按,惊得董云清一抖,脸上竟是露出了惊恐来,看在宋辽眼里,心中也不知是甚个滋味,只得道:“你即倦就早些歇着,我回书房去。”说了不待董云清再说甚,已起身往门外走。
董云清心神不定地答应一声,起身跟在宋辽身后。看宋辽虽然穿着高低鞋,可走路时依旧瞧得出不稳,心思竟又是飘到几年前去,那日在魏国公府的院子里,一条人影从假山背后穿过,虽然离得远,也是步履稳健,一点子停顿没有,心上蓦然一酸,眼中就有些热辣辣,忙低了头掩饰,就把宋辽回头看她错过。
宋辽不意自己把外头的事说了些与董云清听,倒叫她一下冷淡起来,哪里知道是因为蒋存孝的缘故,还以为是董云清不喜欢他说人是非,一下也不大喜欢了,难道他在外头吃了人的气,也不能回来诉一诉?这还是夫妻吗?所以也不多问,好在董云清还在守孝,两个人本就是分开睡的,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