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场上身板挺直的那个人被刺眼的日光一照,立马睁不开眼,横竖都是一死,索性便不再睁开。
那张脸,果然是“他”……
刽子手重新含了一口酒在嘴里,抬起大刀一口喷在了上面,手起刀落,围观的群众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惊慌失措,有的赶紧用手捂住了身旁女子和怀中孩子的眼。
再看去时,只剩下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人群中的某人终于露出了满意的一抹浅笑,那笑不大被人察觉。
平地春雷一声响,鞭炮齐鸣人皆喜,沿途一路吹吹打打之后,终于到了冉府。
昏暗的新房内绣有鸳鸯戏水的被面上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
他手拿着喜称向她走去,却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手足无措。
他踌躇着,拿着喜称的手微微地发着抖,低头看向了面前这一身嫁衣的女子,突然心生胆怯。
“该走的流程便走吧,完了本宫便好就寝!”
她的声音清冷,语调严肃,丝毫没有什么情感可言,更让他心头的难受加深了两分。
他终于鼓起勇气把她头上那盖头一挑,随后掀了起来。
凤冠的流苏遮住了她低着头的半张脸,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他的心怦怦地跳动,可她却双目无神,面上平静如水。
“公主早些安寝,兴让……告退!”
门被他离去时轻轻地关上,可她的眼中却渐渐泛起了微光,为何总是这样。
迎娶自己的人,永远都不是自己心中最期待的那个人……
今日,她本想劫法场的,只可惜……
“父皇,您分明说过,若我嫁给冉兴让,冯少英便不用死的!为什么……为什么连您也要骗我?”
老皇帝此刻双眼惺忪,看上去毫无精神,一听见女儿正在质问着自己,不由得急火攻心,咳了起来。
一旁的朱常洛倒是站了出来。
“皇妹,这事儿不能怪父皇。是我的主意……冯少英一案的确不能反转,否则,你知道朝堂之上将会面临什么吗?”
“面临什么我不管!我只知道,父皇您是答应过我的……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媁儿……父皇……明白你良善……可……”
“父皇!”
老皇帝说着说着,突然咳到了晕厥,朱常洛将忙将他扶着,口中大喊着。
“快传太医!”
她看在眼里,却疼在了心上。
他是最爱她的男人,如今却病入膏肓,而那个人……她也终究是恨不起来。
毕竟“他”能有今日,也与当年自己一时的胡闹脱不了干系,就凭这一点,她就恨不起来。
“媁儿……”
缓缓睁眼的老皇帝满脸疼惜地轻轻摸着她的脸,笑了起来。
“父皇明白你心里想的,可你要记得,你是皇家女!”
皇家女,的确,这个身份便注定了她不能为所欲为,不能随心所欲,也不能……同那个人再有任何交集。
洞房花烛夜中。
她轻轻地倒上了两杯酒,一怀愁绪,却无人可诉,只能自言自语,笑中带泪。
“冯素珍……这辈子,我不再欠你了,而你……也不再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