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屋子里，一灯如豆，他孤寂的身影落在窗棂上，被风吹得左右摇摆。

窗户忽然被风吹开，打在窗边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易明之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手稳稳地握着刀，专注地雕刻。

“唔，我都睡了一觉了，你还在做啊，”瘫在地上的一堆黑影爬了起来，“嘿，都成型了，真有你的。”

易明之头也未抬，只抿嘴笑了笑：“我说过我能做出两尊菩萨，陈师傅到时候可要兑现你的诺言。”

“这个自然，易小哥放心，就你这雕刻手艺，我保准贵人们喜欢，你记得啊，明天黄昏之前交货，少不了你的那份。”

易明之点头道谢，继续手里的活计。

鸡叫三遍，太阳慢慢往头顶爬，陈阿牛打着哈欠在易明之身后看了看，越看越满意。这小子手艺好不说，最重要的是那份定力让人心惊。

他这么坐着有多少个时辰了？十几个时辰？二十几个时辰？

他摇摇头，将冷掉的早饭再次端出去，示意自家婆娘再去热热。

菩萨的手势，神态，衣饰，易明之不急不躁，待他完成最后眼睛上的一笔，日头早已落了大半。

他左右端详着，满意地点头。

才要起身，哪知长时间没有进食，他脚下一软，绊住身旁的木料就朝一旁栽去。

他想也不想，灵活地转了个圈，将才雕刻好的菩萨紧紧抱在怀里，直挺挺往后仰倒。

“砰”地一声，小小的木房里发出一声巨响，易明之皱眉，顾不得背后的刺痛，爬起来就检查怀里的物件。

见东西完好无损，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诶唷，摔痛了没有，”陈阿牛进来看他的进度，当即吓了一跳，问道，“要不要我帮你瞧瞧。”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帮易明之将身后的木屑拍掉。

“我没事，”易明之将手里的物件递给他，“您瞧瞧，是不是这样的，还有一个在这。”

两尊菩萨被小心地摆在案台上，陈阿牛对着光仔细检查，边看边点头。

“对，就是这样，你的手艺是真真好，尤其是菩萨的眼睛，跟活人似的，还有这尊，眼里都是悲天悯人，诶唷，我看着都忍不住想给菩萨烧根香。”

易明之含笑听着，心底却暗自松了口气。

两天前，他正好遇见陈阿牛与他先前见过的卖雕刻物件的小贩说话，前者似乎是要他帮着雕刻一些物件，那小贩听说要货急，说什么都不肯答应。他听了价钱却很是心动，于是便毛遂自荐了。

陈阿牛开始自然是不信他，等他下刀，他的第一个成品出来，陈阿牛主动提起他接的一笔大单子。

工钱是普通物件的十来倍，他当即便答应下来，两人连着熬了三日，总算如期完成了。

“这回多谢你，这是你应得的，”陈阿牛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扔给易明之，“多出来的是我的谢礼，要不是你，我陈老牛的名声全没了。”

易明之掂了掂荷包，里头足足有三十两。

他笑着道谢，脚步虚浮地出了屋。

夕阳撒在河面上的光反射在他眼中，他下意识用手挡住了脸。

他慢慢地走着，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易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易明之慢慢回头，就看到一张惊喜的小脸。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丁娇摸着他的脸，惊喜变成了心疼。

“我没事。”

他张嘴说话，却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声音仿佛像是从石头上摩擦过。

“还说没事？你看你，眼睛都呕下去了，还有这嘴唇都裂开了。”丁娇伸手去摸他的脸，易明之忙捉住她的小手。

“你的手也伤着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易明之手指上有几个明显的伤口，皮肉翻开，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