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嘴里快速激昂出来的话已倒背如流般畅快，一字字砸进秦薇识耳膜里，敲碎她尘封记忆的大门。
她甚至感到害怕，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听到那边喊了句“你把他电话号码给我，我跟他说。”
“你，别这样！”拒绝，艰难的润了下干燥的喉咙，劝解道“你这样的情绪会影响到小小的成长，还有，你和叔叔的感情。”
“欸！”那端敲了一下什么，铛的一声格外刺耳，执着道“我只是让你来和我过年，又不是要杀了你，有这么难吗？”
“你再给我点时间。”
“秦念白给你下了降头了吗？还是那个女人铁了心要留你？”
秦薇识的太阳穴突突起跳，血液加速流动。她压抑道“妈，我是成年人了，没有谁能左右得了我的想法。”
她的表达很快被打断“那你有没有替过想过？我不过提了个理所当然的要求！你这样百般不情愿，你怎么想的？”
那时候看《红楼梦》真心羡慕探春的决断和智慧，秦薇识苍白着脸，松开手，将喋喋不休的复述与听力拉开距离。
等那边安静下来，她终于哽咽，说了句“请把您身份证号码发我一下。”
“要我身份证号码做什么？”
“备用！”
“嗯”她应答，又道“我跟你讲了这么多，你不要忘记我是怎么过来的，早点过来。”
两颗晶莹的泪珠随着秦薇识垂眸的瞬间滴进红色双面呢衣料，留下泅湿的痕迹。
她别过脸，阳光就落在肌肤上，暖暖的一道感觉。
门敲响了两下，她收起手机。和情绪，重新抿出微笑，见之前那个人拿着文件袋进来。
回林家畔时已过饭点，将近一点到。
老林和江秀在院门口将她迎进屋内，听她因小跑还带着喘息的欠意“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林接过她手里的礼物，一袋水果一盒老茶。
江秀慈爱的看了看她，心疼的抱了抱“你这孩子，无论来我家多少将，都跟我很疏离似得。”
“没有！”秦薇识抿起嘴角，小声解释“我，只是你们对我太好，我有点...”
“先吃饭！”老林给她递了块温热的湿毛巾擦手。
院子左侧收了遮阳伞，一桌丰盛的菜肴在阳光下向秦薇识发出邀请。
她感动的停坐脚步，拿出手机说了句“我要向优旋炫耀”
老林哈哈大笑。
秦薇识在一排盛放的矮牵牛旁找了个位置，拍了张完整的照片。
“今天天气好”江秀拉着她坐在垫了绣花垫的石墩上，解释说“房间里不开暖气还没这么舒服，所以我们决定在这里吃饭。”
“挺好的！”秦薇识眼里冒着小星星，满意的连连点头“这院子真好，这他季节能开这么多花。”
“那是天竺葵，这是四季海棠，那角落的橘色的是九重葛”江秀高兴的指了指墙角，怪嗔道“老林爱整这些，都是他在打理，我负责看看。”
“林叔叔是真的热爱生活！”秦薇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一株造型美观种在波浪广口柴烧盆内的九重葛，她也是第一次见这个品种的橘色花。
“来！先喝汤。”
她刚收回视线，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递到了手边。
阳光下的老林脱了大衣，白色打底衫外是一件军绿色的马甲。前阵子染过的黑发生了白色发根，是一个父亲在女儿面前掩饰自己老去的痕迹。
秦薇识眼眶一热，赶紧接过汤碗。
“谢谢！”
温暖隔着瓷碗，传递到她心里。
桌上五盘精致的本地菜还氤氲着雾气，不难猜出她们是如何商量着时间做菜。
“来，这个青豆是现剥的。”
被林优旋取名为童年的混炒菜已不知何时被赋予了代表性。
翠绿的青豆在口腔酝酿出青涩的绵甜，恍然打开儿时的记忆。
“我记得这里以前有块大石头！”她指了指身后假山的位置。
“嗯嗯，是的！”老林连点头，咽下嘴里的饭菜，神情有些激动“那石头造型还挺好看，也没棱角，本来没打算搬走的，但优旋那丫头调皮，从那上面摔下过两次，我只得的把它挪走了，现在在后院搁着呢。”
“好像那有一片雏菊，没的打理也长得很好。”秦薇识笑得烂漫，缓缓道“我大概健忘，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优旋说她小时候总拉着我去竹林跑，还教我上树。我怎么也没学会，倒把她练得身手敏杰。”
阳光将她一双水眸映成宝石，亮得使人挪不开眼。
老林和江秀相视欣慰而笑，回忆生动。她似乎格外高兴，讲起两人在校时的趣事。
“当年校园暴力事件其实最开始我是目标之一，但优旋找了林豪和林江两个号称小帮主的人护住了我。”这些事，拿在冬日暖阳底下晒，像涂了一层金光。
“虽然优旋才大我一岁，但她处处护我。这辈子能和她做朋友真是幸福而幸运。”她微眯起眼，似乎含泪，又将青豆夹进嘴里。
“那丫头没心没肺的”老林没喝酒，咽了口汤“我从小跟她讲，有什么事，自己处理不了一定要跟大人说。所以那天她回来哭着问我，说她听到有人要把你的书撕了，还要在你的椅子上倒墨水。然后跟我商量了很久，以暴治暴不行，人手不够。告诉老师也不行，老师最多只能教训那些人，于是最后决定去投靠一邦能压住对方的人。”
事情已过去多年，此时想起无限感慨，秦薇识双颊微红，似乎喝了回忆的酒。
听老林摇了摇头，继续道“后来私底下跟校办和教育局反届过那件事，可还是没想到出了那样的事。”
他指的是那场一死一伤的重大校园暴力事件，秦薇识没有接话。
忽儿又听到他感慨“那天多亏你将她拉了回去。”
“那时候都还是自我矛盾期的少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其实成长路上，有个宜师宜友的朋友真的很重要。薇薇，我们一直想将直视你如已出，但你这孩子太成稳，丝毫不给人机会。”
“您说哪里话”秦薇识拘谨的垂下眼帘，不免感动“你总是给我和优旋买同样的学习用品，你们的好，我都记着呢。”
“来，多吃菜。”江秀看画风不对，赶紧转移“这鸡肉不腻的，你多吃点。”
老林转了话题问说“薇薇，你今年打算在哪过年？”
“还没决定好”秦薇识埋头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