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的细雨,将e城润得诗意缠绵。
此时天边铺着流云,绸带般能随风轻柔飘舞。
蓝色在微光下深深浅浅越远越淡,秦薇识抱着一叠资料走在从会计事务所出发前往工商局的路上。
沿路的梧桐树落光了叶子,根部刷着防寒白石灰。萧瑟的意味很浓,但挂上去的盏盏鲜红灯笼,给了人们一点温暖。
她在斑马线前站了一会,随后掏出手机,边接边跟着人群过马路。
“林叔叔好!”
老林在那头慈爱的问“薇薇!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她看了眼时间,轻柔回说“现在是九点半,我大概还要忙2个小时。等下我自己打车去,叔叔,您和阿姨不用太客气。”
“哦,这样啊!”老林有点失望,但还是点头“那好,我们等你吃午饭。”
“好!”
“不见不散呀!”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车钥匙站在院子里。
微薄的阳光投在他若有所思的表情上。
拎着菜筐的江秀从客厅出来,边下台阶边催促“你怎么还不去接薇薇呀,这都九点多了。”
“哦!”他回身,思考道“那孩子说不用接,她还在忙事情,说等下自己打车过来。”
“那”江秀愣了一下,才接话“那我们先去买菜吧!”
说话间两个身影刚好重叠,老林点头,将车钥匙踹进上衣口袋,接过菜篮,似乎叹了句“优旋点名说让我们做他俩小时候爱吃的菜。”
导航提示秦薇识,前方就是工商局。她不太有办事的以验,得益于秦爸爸提前打过招呼。
进大厅后说明来意就有人带她进了办公室,她等了片刻。
就进来一位胸前别着工牌,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看上去跟父亲年纪不相上下,一见面笑得很是官方。
“您好!”她稍稍颔首。
“坐坐,别客气!”对方摆摆手,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
翻阅了一会,抬头问“文委那边的经营许可证要什么时候下来?”
“在文件袋里”秦薇识莞尔,简述流程“这两天室内会开始进行装修,考虑在年后开放。”
“可是童小姐?”男人蹙了蹙眉“镇上已有各类书店,您这个注册金也才十w,恕我直言,恐怕没有什么竞争力呀!”
“我想打造镇上第一家24小时书屋”她保持微笑,在对方更深疑惑的眼里。
“可你这个选址?”男人一双精明的眼里映着秦薇识古井无波的双眸,心下感叹,这个女生跟她爸爸很不一样啊。
“这是我家旧址,与其荒废了不如将她的作用发挥到最大。”秦薇识坦言,这个念头冒了很久,从童家回来的路上,她决定付著行动。
“我知道那里位置有点偏,但正因为这样才有阅读的气氛。”见对方有点锁眉,她追加解释“我跟装修团队讨论过。院外的露台可以打造儿童读物区,形成可活动场景,主要还是以文学类型书刊为主。”
男人点头,又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忽然又道我听说“你这个要与镇上特殊教育学校联名?”
“不是”她摇头“我计划将书屋百分之六十的收入按每年每次捐献给特校,林校长提出过联名的事。但目前一切都才刚开始,也不知道后面会运转成什么规模,所以我还是想先保守行事。”
“嗯”男人沉思,目光越向对面,再次打量这个温声细雨说话有条理的女生,他看到她眼里有光,那是一种通透与智慧相互辉映的光芒。
秦薇识落落大方的迎着对方的目光。
“年后就投入使用的话时间上有点紧凑”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应该刚刚好吧!毕竟装修团队给的时间是半个月,今年闰月,我还有一个多月时间筹备。”
“好”对方点头,看了眼手里的齐全的证件,起身道“你在这里等一个小时,过后我派人送你去办代码证书。”
秦薇识跟着起身,颔首目送他离开。
红棕色的办公室门关上了,她暗暗松开手,拿纸巾轻轻将濡湿的掌心擦干。
这才有机会环顾机关办公室的格具,嗯,一应公事公办的规整严肃。
墙上挂着各项看不太懂,金光闪闪的荣誉牌,红底白字的宣传标语还没收走。
她看了眼手表,十点整,也就是说在十二点之前她能拿到监督局代码证书。顺利的话,下午就把税务登记办好。
第一次,她深深赞同熟人好办事这个道理。同时会联想到父亲在这个城市的发展已到了何种地步,又想起那天在书房,她提出建议时他一点都没有反对的表现,看来,他已平步青云。
阳光透过玻璃窗使秦薇识半眯起了眼,她抬手挡了挡,又将指逢打开,心无旁骛的让目光与光阳躲起了猫猫。
直到振动的手机滞待住浮在唇边的浅笑,来电显示上那两个字像两枚石子,投乱了她的心湖,涟漪越荡越广。
虽心悸,但无法逃离,她转身背对阳光,划下接听,喊了声“妈妈”
“你什么时候过来?”那端开门见山直言。
冷淡的态度通过电波将秦薇识刚在太阳底下晒过的心冻住,她垂下眼帘。
“我”犹豫
“我想跟他们商量后再给你回复”
“你还没说吗?”那端声音立刻拔高,尖锐道“有什么好商量的,你是我女儿,来我家过年用得着跟什么人商量?”
顿了顿,刻薄道“哦,也对,那xxx现在认祖归宗了,你跟着变成了世家小姐,看不上你亲生母亲了。”
“妈”秦薇识心头一痛,打断她的话“您别这样,别将过去的事与现在的事混作一谈”
“什么叫混为一谈,我的现在,就是他的过去造成的。”
“您的现在并不差呀!”秦薇识试图安慰她“小小那到可爱,你和叔叔的感情也好,这就够了。”
“你懂什么,当初我跟他的时候...”
如果老天爷留心,他能看到秦薇识目光流露出的痛苦,是的,痛苦。
她无故退了两步,颓然跌坐在沙发上。
铺天盖地的过往将她席卷,卷得站在阳光下的女生寒颤不已。
原来,她并没有真正放过自己。那份不得已的释怀只是她将不甘的怒气压抑在心底,直至多年后开启新一轮爆发。
伤人伤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