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虽停了,但眷起无处不在的湿冷。
连带着天空,低沉阴暗。更显得墓园森冷,密密的柏林挂着雨珠,沉默的接受寒冬的考验。
小涛抱着白菊,泪眼汪汪的看着照片,没忍住哭出声,哽咽的说了句“奶奶,我很想您!”、
想起,是偶然,或触景生情的事,而想念,却是延绵不绝的痛。
秦薇识已不能分清了,她的心被过往扯得很痛,痛得无法挣扎,只好任它溃败着。
身后,林优旋强忍着泪水,紧紧握住秋繁的手。
这样的情景让她很难过,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平静一点。
他们站在后排,只能看到秦薇识笔挺的背影。黑色长款羽绒服将她罩在不动声色的悲伤中,面色比怀里的海芋还多几分素白。
她唇闭着,一道浅浅的线,封了诸多往事。
只有那双眼,平静,平静的令人心疼。
因风冻红的鼻尖是一点倔强,倔强的压下那泪。
只要站在这里,那墨色的回忆就自动放映,伴随着严厉的打击声,此刻尤为清楚。
她已失去一切,她已消失于这个世间。
但她愤怒的时,神情兼备,眉是利剑,眼是飞刀,语是荼毒。且手起手落间毫不迟疑,每一次,每一下的重叠。
她为什么总是不快乐,易暴易怒易发泄。
于是,这过往怎么也不愿从记忆中退场,如她般顽固,霸道,不依不饶。
本来只是一场缅怀,但缅怀于秦薇识是如此痛苦,她曾说的话,做的动作,以及语言统统情景再现。
:我这么辛苦上课就是为了多赚钱,让你在金济上没有负担,想买什么买什么,但不是让你买这些稀奇古怪的衣服。
:家里的东西不能吃吗?你要别人的零食做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别人怎么会说?
:你爸妈不管你,我来管你,你只要服从管理的命!
:我不管你跟那个男生是什么关系,一起打伞就是不可以。
:没有独立自主以前,不能谈恋爱。
:女孩子的清白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你要是敢坏了自己的名声我绝对亲手结束了你。
秦薇识站在潮湿的墓地,深深凝望。这是她离开的第一百天。
现在,所有的事件都尘埃落定了。看上去,她的世界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可是,她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无法正常的对待与处理自己和他人的感情。
那如毒药的伤害已侵到骨髓,无法从她的精神上代谢掉。
并以此成瘾,一再用将回忆的毒酒灌于自己腹内,再眼睁睁,神情俱朗的感受被它撕裂的痛。
小涛上前,将花恭敬的放下。花玫红着眼,忍不住转头掩饰,秦爸爸心情沉重,不多时手机响起,他步到一旁接听。
空旷的寂静是心情的写照,言语再多,都在风中。
林优旋上前几步,蹲身,将栀子花奉上。
秋繁手里是一捧代为缅怀的黄白菊。
:你别自视清高,以为谁会是你的救世主。那个男人或许只为了短暂的拥有你,不久的将来,会有配得上他的女子,你既然有勇气和他开始,那就要做好失去的打算。
事实是,她失去了他,不是因为他的背叛。
:我大哥,何错之有呢?
:薇薇,你真的想好了吗?
:薇薇,我林乔可以一直等你。
:你的决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跟我去童家。
:薇薇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薇薇”林优旋轻声唤她。
他来了,缓缓的,身边跟着两个随从。
秦薇识转头,蒙蒙绯雨中,看到的是一个黑衣青年,从很远的过去来,过去,是一团迷离的光,投在脚下,令那步伐由矫健到迟缓。
他越走越近,青年的模样渐渐演变至沧桑。那笔挺的肩背扛着风霜,却不是为长眠于此的人。
他们阔别半生,再相逢已是天人永隔。
黑色装束的怀里抱着,白兰。
洁净高雅的一捧,沾着滴滴水珠,每一颗都似伤心的泪珠。
松柏摇晃了一阵,秋繁和林优旋稍稍让到一旁,
秦爸爸几步上前,搀扶着他。
秦薇识没有动,于这样凄迷的场景中,迎着他的目光。
他的眼,是他心灵的窗,此时,湿润成无法弥补的遗憾。
他转向墓碑,那崭新冷默的黑色。
尽管迟暮,但他仍只需站在那里,就有与众不同的气质,经年的军人正直,富足家境熏陶的儒雅,还有眼里明明白白的深情。
没人能懂,这半生,他的心,忍受过怎样的煎熬。
天地如此安静,那张黑白照上的人表现得很平静。
老人颤抖的唇畔久久无声,终于呢喃一句“小贞”
冷,秦薇识冷得不自觉环起双手,素雅的海芋随着动作拢到脸胧。黑白分明是两种对立的色彩,那叶片的绿徒劳无功的压在胸前。
她痛得无法呼吸,猝不及防的一把无形刀直入胸口。
“薇薇!”
“姐姐!”
一旁的秋繁最先有动作反应,一把接住她。
意识变得薄弱,双手不自觉松开,海芋散了一地。
求生是人的本能反应,秦薇识反手抓住他手臂。喉间一腥,侧身吐出一口鲜血。
这没有先兆的突发情况让连同秋繁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人类不论精神还是身体,都有一个抗压的底线。有些人会一再突破,有些人选择封闭自我,类似于自伤的方式。
巨痛之后是五脏俱焚的撕裂感,秦薇识放手,放弃挣扎。
“姐姐,姐姐”小涛大哭不止,抓着秋繁连连请求“哥哥,哥哥,我姐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