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之间,天地苍苍,白茫茫一片,a城像进入短暂的异度空间。
一个星期眨眼过去,躺在病床上的人身体机能有好转,但对外界仍毫无反应,只有起伏的心电检测仪,脑电图证明他还活着,他想活着。
吹不散的浓雾中,渠庸穿着他最爱的军绿色线条挺立的外套,端坐在这样孤冷清寒,蒙蒙的晨色光线里,与他并肩的是衣着明显加厚,眼皮松垂的季勋。
明明是两辈人,却染着一样的沧桑。
这样来势汹汹的秋雾并不常见,好久,季勋才动了动身,缓缓道“前天,我签了器官捐献书。”他讲得好平淡,只是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冷到肺腑。
却还安慰对方“阿成跟他不一样,阿成会醒来的。”
热泪在寒流里特别温暖,暖到渠庸撕裂的心坎,他垂头,揩去泪花,劝道“他有儿子,所以你不要替他做决定。”
“我知道”他叹“可他是我的儿子,呵,养不教,父之过!”
悄悄凝结在树叶上的重露,也凝结进有些人的心里。
吹不散的浓愁跟风在纠缠,濡湿两人花白不一的头发。
一直等到晚出的阳光普照,大雾才慢慢散去,地表回温,花木渐醒。
空无一人的长椅横在廊下,流过的泪,叹息过的沉重,好像也随之化开。
*
次日,择定静观寺启用典礼的吉祥日子如约而至,比原先预算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多月。
6点多,太阳微出,落阴的大树底下聚集着一批早到的人群。
这座沉寂于历史的旧寺,以新的面貌向世人展开宽容的怀抱,并将通过媒体的传播广而告知。
因有要员和商贾参加,所以从昨夜开始,已有大批记者蹲守至此,此时熙熙攘攘一片。
提前入住的两名住持率众僧将这里打扫得一层不染,可掉落的黄叶还是不停卷到地面。
不多时,扩宽的停车场开始挤满车辆,四,五,六个西装革履平时只能从电视上看到的官员在随从的护送下顺石阶而上。
统一挥了挥手,都笑得很官方,相机的咔擦声不绝于耳,人人探身,想将画面拍得更仔细独特一些。
各种新闻话题此起彼伏,就在抢访不休时,从一旁走出个面带微笑身着深蓝色职业套裙,长相端庄,年纪在35岁左右的中年女人。
她打开双手,示意大家安静,解释说“各位,今天领导都是来参加启典大会的,请大家不要问无关会议的问题。谢谢合作!”
说完淡淡颔首,等人群稍作安静,她就转身走了。
随着一辆黑色雷克萨斯停下,一声呼喊将所有人的目光聚齐过去“是淳于总!”
一时拥得水泄不通,保安奋力挡开吵杂的记者群,硬给他开了一条道,那擦得蹭亮的皮鞋才伸出来落地。
他一袭深色挺阔的正装,茂密的黑发往后而背,五官利落又清冷。浓眉间淡淡然,喜怒不形于色。
“淳于总!”
“淳于总!”
“淳于总!”
敏感的记者群甚至突破安保警戒,将话筒伸到他面前,不放过一丝可能的机会,
紧追着问“淳于总,您能简单的说一下为什么要独家赞助这间寺庙吗?”
“淳于总,请问您来这里这为谁祈福?”
“淳于总,近半年观煌一直不太平,您此次前来是否有意而为?”
“淳于总,请您公布一下征地事件的最新消息!”
“淳于总,做为集团创始人出现在大众面前是很正常的事,为什么您总是忌讳莫深的样子?”
“淳于总,淳于总,请问您的女朋友阎小姐是否真的是事件主某。”
之所以总不愿意做公众人物,就是因记者的话题不仅犀利而且好像毫无意义。
但,这一句,让他罕见的停下脚步,现场顿时安静,他回身一笑,又冷又傲。薄唇轻启,平淡道“这个,你得亲自去问阎小姐了。”
见他答话,这个女记者特别兴奋,连忙追问“淳于总,阎总到底是不是您女朋友?”
“淳于总,听说您私下有一个女朋友,和阎总的关系只是烟雾公关。”
空气静了一下,他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微眯的双眸流动着光亮,盯着对方的工牌,
秦薇识在工作团队的队伍里紧张得手心发汗,不敢抬头,却将他的知听得一字不露。
他笑了一声,朗朗道“回去告诉博洋,我请他喝茶!”
“淳于总,请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淡淡一笑,现场起了一阵咔嚓声,接着他指了一下那个短发女记者,玩笑道“不是忌讳莫深,可能是我私生活太无趣。”
笑声起,一扫外界对他总是冷酷的传闻。
他转身,收起笑意,头也不回的沿着红毯向上。
发出的摄影声记录下他一步一步的背影,随着他离开,安保工作得以继续。
后面上来的人秦薇识不认识,只听得他们在喊xx秘书,xx长,xx总,加上一顿狂拍声。
直到应邀到场的人都上去了,才轮到工作团队。
一行十来个人,秦薇识穿了套橙白配色的秋装运动服,戴着宽大的口罩,隐在队伍中。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来。
陆陆续续,她走在中间,那么多黑洞洞的镜头让她本能的紧张了一下,夏宁轻声安慰说“别怕!”
陈导师温和的牵住她的手,暗暗缓解她的紧张。
“叶少!”
“叶艇!”
呼啦一下,记者全都围堵到一台黑色保姆车前,他姗姗来迟,解救了有些腿虚的秦薇识,口罩下她松了一口气。
一直到过了大王殿才知道这会仪式有多隆重,只见眼睛一花,差点看不过来,显眼处挂着新红绸,各殿装饰得宛如全新。
左手边,披着大绸红花的功德碑,正面刻着整篇纪念文。
反面的大德贤名榜,第一行,第一个名字是,淳于谦,高高在上,在阳光下金光灿灿,尤为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