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忍受痛苦的人不太能承受歉意，秦薇识无话可说。

看她在自己面前垂泪，看月光洒满她身后的飘窗，今晚一丝风都没有，闷热中竟感觉到有些寒意。

她静静的听她类似忏悔的表达“我不敢求得你原谅，但是薇薇，感情的事由心不由人，由人不从心。我和你爸爸，也吃了很多苦，才走到今天，希望你能够稍稍理解。”

“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机会弄明白”

“你问，我都可以告诉你。”

秦薇识艰难的出声“是因为先有了你，他才不要我们的吗？”

花玫苦笑了一下，“不是的，那个时候我在省会开了家书店，有次给研究院送一批材料，然后认识了他。不久后，他被人陷害，遭研究院辞退。颓废的天天在街上买醉，醉了有时候就倒在路面上睡。我从小家里穷，没条件念太多书，那时候年纪小，很仰慕有学识的人，就跟他在一起了。一年后我才知道他结婚，并有孩子。我就躲开了，但是他一再找到我，请求我，并保证会离婚娶我。薇薇，我们都是女人，渴望被爱是本性。后来我接受了，他带着我在外面几年，后来想回来生活，但要一直躲避，追打纠缠。”

那早就愈合的，在手背像月牙一样的疤痕竟像恢复神经似的痛了一下，

秦薇识听到她声泪俱下哽咽着“那些年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我生命中注定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是不是会平淡平静很多。”

“那你为什么要接受他？”

“女人或许容易离开一个有钱有权的男人，但却很难离开一个落魄失意的男人，所以我做不到置身事外。”

是同情还是深情，秦薇识问不出口，只问“他对你好吗？”

花玫沉默了一下，答说“他的性格像他妈妈”过后又补充了一句“一直需要人去理解他”

秦薇识觉得很难过，难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得到了答案，却难以消化，百感交集间结束对话。拿了自己的衣服，打开房间空调，走出去，反手将门关上。

客厅一片沉寂，她难过的是自己从来没有怪过谁，怨过谁；但就是这种“没心没肺”的感觉才让她更觉得难过。

这两年，秦薇识很少想起从前。工作后，她在a城好像开始了新生活，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家世，没有人用怜悯的目光看她，再说上一句“这孩子真让人心疼”的话。

时过境迁多年，恩怨道不明，是非曲直，解不开。只好随时间掩埋，覆盖。

但现在，秦薇识的记忆好像拉回曾经相依为命的时光；悲伤，难过，不忍，像一把把钝刀，将她的心折磨得千疮百痍，她卷在次卧的小床上，听不到一点声响，困倦后的梦里，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又冷又凄寒。

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次日，众人聚集在医院，送车辆离开。秦薇识坐在林乔的车上，一直送到高速路口，回来后约了林优旋三个人去吃饭，从不主动喝酒的她灌了一小瓶清酒，大醉一场，昏睡到第二天，正常上班。

回去后小涛就开学了，她隔着手机天天询问情况，在这边受着另一种思想折磨。

这其间，林优旋顺利拿了驾照，当晚试开秋繁的车，紧张得在十字路口熄了火，刚好堵在红灯口，引发后面的私家车不停鸣笛，怨声载道。

秋繁顺带说了她几句，两人吵了一架，她拿着箱子堵气跑到秦薇识这边来睡。

jade进入待产期，安禾分不开身来，偶尔在微信上发消息给她。

林乔也只做普通朋友关心般给她发消息，偶尔收到她的回应。

另一边，从许愿那里听到一点消息，说观煌亚华项目出了什么问题，淳于谦忙得没时间休息。

还有小凡，醉酒事件后，戴笠一个人回了a城，她一直住在村里，平日里经常发呆，有一天忽然跟秦薇识说了很多话。

工作之余，要兼顾考研的事，参赛的作品，还想争取时间尽早回去，高频的节奏让秦薇识忙得自顾不暇。

某天，一树小小的花就开了。

小屋前种了两株金桂，打从秦薇识记事起，它们就高高的立在那里，每到那个季节就是浓郁的花香。

日月交替模糊了秦奶奶清醒的时光，她昏睡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

一年秋意浓，十里桂花香。

可时节才初秋，在薄薄的余晖下，她躺在摇椅上，膝上搭着那条她喜爱的薄毯。戴着一副老花镜，翻着一本旧书，翻着，就翻到一张很多年前的全家福。

晚风送来清凉，送来淡淡熟悉的花香，她睁着镜片后浑浊的眼睛，对着光，凝望这张照片，久久的，记忆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那天，她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坐在凳子上，儿子媳妇站在身后，摄影师幽默调侃说“这位先生，您可以不用那么绅士，笑一笑嘛，十年少！对，就是这样，好勒！”

咔擦！一声。

“您看，这小宝宝多配合，笑得多开心！”

举照片的手累了，缓缓放下。带着淡淡的笑容，秦奶奶的余光是一片温暖的金色；疲惫感又来了，她闭上眼睛，在睡梦中，安详的走了。

端着放置温热的鱼汤出来的花玫站在门口，静悄悄的，只有风刮过树叶的声音。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手一抖，奶白色的鱼汤连碗一起跌到地上，溅起汤渍弄脏了薄毯，她放声大哭。

死亡，比预期提前了半个月，来的那么突然，在做收尾检查工作明天就可以回去的秦薇识正准备上到信士居三楼去，接到电话时整个人像被惊雷霹住，眼前出现短暂失明，差点摔下去，夏宁眼明手快捞住她。

见她眼神涣散，吱唔不出话语。

夏宁呆住，好像也明白了，不确定，也想问不敢问。

“你开车来了吗？”她吱吱唔唔的抓着他问。

“嗯”

“麻烦我送我去机场！”

“好”他扶起她，秦薇识胡乱的收东西，脚步磕磕绊绊，边走边不停的抹泪，样子十分凄凉。

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夏宁将车开到最大限码。秦薇识缩在后坐，打开app买了最后一班机票，直奔机场。

“薇薇”在她奔进安检口时，夏宁叫住她，轻轻抱了一下，难过的在她耳边说了句“节哀！”

此时，林优旋刚上秋繁的车，两人和好如初，正和谐的商量着晚餐吃点什么，顺手接起老林的电话，“爸，什么事啊，又想你宝贝女儿了咩？”

“嗯，爸妈都想你！”那端声音反常的有点小。

林优旋警觉问“怎么了？”

“薇薇”

“薇薇怎么了？”

“薇薇奶奶，走了！”

“啊~~？”

一个急刹车，身体惯性摇摆了一下，淳于谦命令调头，黄昏中，迈巴赫直奔cc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