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光隐喻的雅间内,巨大屏风后,带着金丝眼镜五十有余的赵长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富态的脸上堆着满意的笑,推杯换盏不谈公事,只讲一套一套的人情。
酒过三廵,忽然问起了渠庸,顺带聊了点旁枝,过后嘲笑着上位的另一人如何不识实务,讽刺了一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是吧,淳于总。”
他举着杯,跟淳于谦碰了一下,自顾的一饮而尽。
“什么事,都逃不过赵长官的眼。”淳于谦放下酒杯。
看见对方挤着眉,意味不明的靠过来,问说“淳于总一向不好酒色,怎么今天赏脸和我赵某人同饮啊!”
淳于谦风度翩翩的笑了一下,只道“最近有点庸人自扰,想起上次您说,一杯酒,解千愁!这不,就来了!”
昏灯照着四方桌上的佳肴,赵长官拿过醒酒器,将里面的液体倒至杯内,递到他面前,镜片下是一双漂浮的笑眼,自信道“淳于总,喝了这杯酒。起码在a城。只要您手一挥,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把戏,永远不会有例外。”
“那就借您吉言!”又一杯灼酒下肚,胃里开始火一般烧起来,淳于谦默默忍受着,一旁陪酒的李官知道他有心事,见事情办妥,想劝他一同去放松。
“您只管带着弟兄去!”淳于谦拍拍他肩膀,大方道“不必替我节省!”
“淳于总真是面面俱到,令人难以拒绝!”
就像玫瑰会带刺,花香引来蝴蝶的同时跟着蜜蜂。商,官场面从古至今都没有变,说不上多讨厌,只是某个瞬间有点累了。出了这酒乐齐全,个个笑逐言开的声色场所,淳于谦一下子扑到侯在一旁的罗秘书身上。
他捂着胃,咬牙扛着巨痛。
罗秘书大惊,急忙扶住他“淳于总!车上有药。”两人挪步上了车。
驾驶室的老谷熟练的开着车,窗外的灯光一道道从眼前滑过,越痛越清醒,“去医院!”他忽然命令。
下车时却见阎娅婷等在灯下,他侧目看了罗秘书一眼,对方吓得赶紧低头,退下时见阎娅婷给自己使了个眼色。
她上前扶住他,关心道“少谦,我们”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他冷冷的将手抽回来,月色下弓着一点背,寒着一张脸。
一腔热忱总是被冷淡,阎娅婷伤心的低了低头,忍了忍眼底泛起的湿润。再度上前,挽住他的手,轻声道“我是关心你,并且想跟你回禀,晋董那边已经松口了,该打点的也吩咐下去了。”
淳于谦点头,慢慢朝住院大楼走去。
原来是要去看她,阎娅婷站在他身后,悲哀的意识到这一点。她追上去,不动声色的走在他身边,两人上了电梯。
这条路,她陪着他在走。转角后遇到林优旋,一见两人她立刻站住脚,盯着她挽着他的手,眼里起了怒火,淳于谦正想开口寻问。见她嘴角扯出一个幅度,不像笑,讥讽道“你们在干嘛,秀恩爱秀到这里来了。”
“你误会了!”他放下自已捂在胃部的手。
还不待他解释完,不满中的林优旋正面冲过来,撞开阎娅婷并吼了一嗓子“好狗不当道!”
被撞到趔趄的阎娅婷本能抓住身边的人,拖着淳于谦退了两步,脚底一滑差点倒下去,男性的大手本能的拉住他,力道惯性将她带到怀里。
这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她的世界像静止般,这一点甜在心里无限放大,她眷恋的停留,而在那一瞬间胃痛加剧的淳于谦根本没感觉,他垂首,表情掩在侧面的阴影里。
从林优旋的角度看上去,两人并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轻蔑的,阎娅婷给了她一抹得意的笑。
林优旋果断一步上前,蛮横的把拉开她。力气大到淳于谦被迫退撞到栏杆边上。
“你这个人是有毛病吧!”阎娅婷怒视她,边赶紧上前扶住半趴在拦杆上的人。
林优旋才不管,警告道“你最好不要打趁虚而入的注意!”阎娅婷恼怒成羞,气到语结,只双手用力搀扶着一旁的淳于谦。
三人对站,直到他发出难忍的闷哼,林优旋才注意到他的异常。
刚收起怒意,不待询问,就见秋繁从另一头走来。
刚走近,他一见状就知道他是胃病犯了,看了眼表情在温怒和不安中的自家女友,有点无奈,两人扶着淳于谦到长椅上坐下。
责备到“你怎么搞的,自己身体什么样都不清楚吗?”
发出莹光的灯带下,忍下痛感的淳于谦松了一口气,仰起头额头上全是汗。
看着秋繁气息微弱的问了声“检查结果怎么样了?”
“确诊了”秋繁难过道“晚期,并已转移到了肺部。”
“那!”淳于谦一个激灵坐起,难以置信的问“那,薇薇她...”
“呵”林优旋忽然笑了一下,她站在不远处,说了句“她比你想像的坚强”
昨天秋繁说让她做好心里准备后,她听话的照做,可心理准备是什么?是心余力拙,无可挽回的哀默。
确症结果出来后,花玫哭了一场又一场,秦爸爸的眼眶也是红了又红。而她,在林优旋泪流满面的时候替她擦去泪水。
秦薇识一滴泪都没有掉,她谢绝他们提供的医院对面酒店的套房,将花玫和爸爸带回公寓,将自己的东西搬到次卧,腾出主卧让他们住下。
晚餐,一桌子菜大家都食不下咽,只有她安静的吃了一碗,然后主动要求自己陪护,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
以前从不轻易落泪,可分手后,总是会哭,但哭泣只能消耗精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在接受生命无常的瞬间强大到不知凄苦。
【那你哭什么?越大越不中用!】这是奶奶的原话,她想奶奶处处要强,从不低头,所以她想要做一个中用的人,一个符合她要求的人。
走廊的另一头,安顿好一切的秦薇识回来了。她拎着那个背包,无声的站在那里,几人的目光顺着看过去,背后的晚风将她吹得无依零落。
只是那双晶亮的眼里透着无比的坚强,她站了一会收回意识,从几人身边走过,一直走到另一个走廊的尽头,打开那扇门,走了进去,直到门关上,几人才回过神。
一时间无言相对,良久,淳于谦问了句“我能为她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