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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心悦君兮

保义夫人低头回味着宁安公主的话,一时觉得很有道理,就好比她对驸马爷的倾心,与驸马爷与公主其实都不相干,只是跟她自己有些相干罢了。

保义夫人到此刻才终于解开了自己的心结,这份心结曾经搅得她内心不安,她想着驸马爷的时候,心里难免会觉得有愧于公主,但是她又不能止住自己不去想,因为这胡想乱想总是自己蹦出来,没来由的,跟春花秋月有关或者又无关,然而也就是这么想着,执迷不悟,无怨无悔。

现在宁安公主的话似乎点拨了她:她再怎么出格,都是在自己心里,都只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念想儿,说来不过是自己逗自己玩,自己哄自己开心。即使她的心本是那活泼泼的鸟,一心想往外飞,想结伴游,但是她卑微的身子却是个打不破的樊笼,禁锢了心里这只好奇贪玩的鸟。更何况不单单是自己,象宁安公主心里也有一只鸟,也在不安分的展翅,渴盼双双对对的高飞……保义夫人仿佛偷窥到别人的秘密,有一点暗暗的窃喜。

保义夫人当下笑道:公主想来是遇到命中注定的人了?

宁安公主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喜还是恼:千里姻缘一线牵,一旦被人牵住了就再难脱身了。

她说完这话,神情终于变得有些恍惚,忧思伤人,让她不愿意再去想起,可是念头一转,头脑里大野佛奴的笑容便又异样的清晰,仿佛他就在她身边,一直都在,从来也不曾离开过。

宁安公主始终没把实情告诉保义夫人,但是她盈盈荡漾的秋波,温柔甜蜜的言语,还有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神情,都在透露她的心思。

她在保义夫人面前隐隐约约的暗示了自己的过往,她把握言语的分量,拿捏其中的轻重,她只是想让保义夫人知道,不是驸马不要她了,而是她先抛弃了驸马,她是个红杏出墙的女人,并且因此而得到快乐。

这快乐是纯粹的世俗的快乐,不掺半点的虚情假意,只是在欲望里沉浮,一个东胡来的男子和一个金枝玉叶的女子,彼此的贪欢索爱,有那么一刻,便长似年年,在心中存想;一刻长似年年,存想中的那一刻,便成为永恒,让人刻骨铭心的记着。

“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女人又何以不能?”宁安公主显得有些气恼,尊贵如公主的她却也有这许多剪不断、理还乱的不甚其忧的烦恼。

宁安公主事实上什么都没有说,然而她又分明把想说的都说了,她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象小舟冲破阻碍行到水平浪静处,回头看看原先的惊涛骇浪都是留驻在心里的风景,经历过了,见识过了,才觉得不虚此行。

“阿弥陀佛!”保义夫人在心里默诵了一句佛号,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公主和驸马,这天造地设的一对,似乎没有缘法,可是这好象也不太对头,再没有缘法他们也是夫妻,何况这还是钦赐的姻缘。可是现在公主流露出的想法有些可怕,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男人有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合理合情,也不犯王法禁令,而身为女人若是不能安分守己,这天下岂不要大乱?保义夫人觉得她应该规劝公主迷途知返,重新走上正道。

但是保义夫人又有点好奇,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儿让公主动心动情?难道这世上还有比驸马爷更出挑的人物不成?

除了好奇,保义夫人多少有点感慨公主生在福中不知福,假如换作是她,她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守着都还嫌不够,就象公主所说的:“这心里装得再满也还是觉得浅!”,即使不给她那么多,只是让她做个侍书磨墨的小丫环,甚至是洗洗涮涮的粗使婆子,她也是甘愿的。

心悦君兮君不知!保义夫人只要一想起驸马爷,心里便会有一股淡淡的惆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惆怅什么?只是呆在公主的府第,她好象随时都能嗅到驸马爷的气息,竟仿佛是无处不在,不管她默念多少经咒,口诵多少佛号,这气息总是阴魂不散的缭绕在她的左近,然后她会想起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一张一翕的嘴唇,她想得一颗心微微发颤,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保义夫人于是常借着陪孩子玩,故意走到花厅与书房之间的夹道,那是驸马爷回府时经常呆着的地方,她走上一走之后,这颗惶惑迷乱的心往往就能够安定下来。只是美中不足,如如和奴奴有些惧怕她的爹,总是不肯乖乖的跟她走,非得保义夫人左哄右劝的把他们俩给骗来。

除了闲时陪孩子玩耍嬉戏,很多时候她跟宁安公主能够一谈半天,两人一个有所憧憬,一个有所感怀,都有一份欲说还休的挂念和存想,这谈起来就特别合契,而日子也就这么闲闲的流走,地老天荒的似乎看不到尽头。

佛云:众生有情。保义夫人便始终勘不破这一关,那些经咒与佛号,她读上一会便能放下,唯独驸马爷的影子在心里头盘旋着总是放不下。

这时候她就会痴痴呆呆的想,她想驸马爷和那个画中仙,想那些不该去想的事,想得眉头微蹙,心中似有火烧。

她觉得驸马不过是娶了小,不算是什么大错,公主能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这么闹下去?直闹得夫妻反目,家宅不安,心生异志。结果驸马爷在外面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却把公主一个人给抛在家里。而且这娶过门的二房又退不回去,所以就该让她规规矩矩守分守己的呆在家里,呆在公主的眼皮底下,她想兴风起浪,作痴作颠,都有若干双眼睛仔仔细细的盯着,她便是个天生的妖精,也不敢造次了,又岂能容她在外宅里关起门来自充老大?

保义夫人这么一想,心里就豁然开朗起来,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她要劝服公主,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公主不妨看在孩子的份上,消解些怨恨,跟驸马爷重归于好,再说这家里虽有妻妾,却能够各司其职、各安本分、各居其位,也才象个积德积善的富贵人家。

为了劝服公主,保义夫人可谓费尽了苦心,她搜肠索肚的想了几个故事,说的都是家里的贤主妇巧娘子感化拙夫愚夫,降服了勾人引汉的狐狸精,正了家声、树了门风的事。这些故事,保义夫人是在大悲庵时听村里镇上的婆姨们讲的,当时她还听不大懂,现在当然是全都明白了。

保义夫人想,她这都是为了宁安公主好,为了驸马爷好,自然也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她若能见到他俩个夫妻和睦,家门兴旺,也就不枉自己多操的这许多心。

保义夫人此后借着和公主闲聊,时不时的予以劝说,尤其是说起她的那些故事时,更是一本正经得象个学究,但她的心里始终怀着嗔念,她嗔着姓姚的那个二房,她见不得这画中仙与驸马爷相谐好,何况这好还总是背着自己、背着公主。

“公主应该让驸马爷回府,难道眼睁睁看着别人在外头冒充夫人假扮诰命?这简直没大没小!没羞没耻!”

这话冲口而出的时候,保义夫人想不出自己到底哪来的火气,但是她不吐不快,她越是言辞激烈的指责这姓姚的,心里就越是解气消恨。有些人天生是挨人骂的,姚璎珞或许就是这样的人,事实上她也不配叫做璎珞,这名字用在她身上简直遭践了。

想想自己最初的法号“了缘”,再想想自己后来改叫的“郑氏”,都比不上这个名字好听。璎珞,佛菩萨身上所佩的七宝垂饰;璎珞,一个她所厌憎的狐狸精,却叫着一个不同凡响的名字。

保义夫人厌憎着别人的名字,忽然就想到替自己取一个名字,狐狸精都能取名字,她好歹是位命妇,所以更该有自己的名字。保义夫人自己想不到好名好字,就郑重其事的向公主提出来,求她帮着取,公主随口说了“盈盈”、“莺莺”之类的,保义夫人都摇头认为不好。

宁安公主想了想,方笑说:那就叫郑舒袖吧,美人舒袖,良伴自来……

“舒袖、舒袖……美人舒袖,良伴自来……”保义夫人喃喃的念叨了几声,音节到也宛转和谐,况且这“美人舒袖,良伴自来”的寓意也确实不错,当下欢欢喜喜的谢了又谢。

新取了“郑舒袖”这个芳名的保义夫人快快乐乐的象变了个人,从了缘到保义夫人再到郑舒袖,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就好象破茧化蝶。她已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所以需要一个好听好记的名字让她能够区别于旁人,而现在她是保义夫人郑氏舒袖——有名有字有封号的朝廷命妇。

保义夫人喋喋不休的规劝几乎让宁安公主的耳朵生茧,但是她讲的都是大道理,辩也辩不过,宁安公主懒得生口舌,也就随她去说。

宁安公主其实也知道她和陆怀这样闹下去委实不是个事,只是她心中的这口气实在难消。堂堂的公主居然管不住驸马接二连三的娶妾纳小,这也太不成话,她要是置之不问,别人会说她懦弱无能,而要是闹得凶悍,又会说她善妒不贤,反正都是笑话,她索性就当笑话听,当作耳边风,她一点都不指望陆怀会回心转意,就象她自己也根本不想回心转意。

所以保义夫人说得再多,宁安公主也只是一笑了之,她对驸马没什么兴趣,对姓姚的二房就更没有兴趣,她只关心她和驸马之间的约法三章,她想她是否也应该找点乐子。她现在连大野佛奴都想得少了,刻骨铭心的往事固然难忘,只是想得天昏地暗也终究想不来这个人,何如不想!但去求一时的逍遥,就象汉时唐时的公主们那样,活得自在洒脱,活得象个无拘无束的贵主。

宁安公主的眼前又浮现出大野佛奴汗津津的脸和他滑腻的身子,以及那个粉红色的闺阁里许多不眠不休的夜晚……这一想起来,宁安公主的浑身便有说不出的燥热,寂寞难耐啊,这一天天一年年虚度空耗的年华!

“天热了,想来该去城外住住了……”她若有所思的跟保义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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