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寻舟第二天就见到了一位客人,彼时他正被谭如鸣赶出来打扫门口,一位中年儒生模样的人向他询问这里是否就是书院。
林寻舟竖起扫把,打量了他一下,“哦,你就是要来求学的世家千金?怎么看着像个男的?”
中年人愣了一下,迟疑地说道:“在下不是来求学的,而是来任教的。”
“任教?做教习啊?”
“是。”说着中年人郑重地行了一揖,“在下归有灯,受吕监学之邀暂任教习一职。”
监学请来的人。林寻舟顿时就失去了兴趣,随意地往里面一指:“进门右拐走到底,书最多的地方就能找到监学。”说着就不再理他,唰唰地扫起了地。
名叫归有灯的中年儒生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恭敬地再向林寻舟行了一礼。林寻舟避开,疑惑地看着他。
“青连先生可能已经不记得了,在下早年游历四方,曾与先生及尊师见过一面,并有幸受教于尊师,尊师北游之后,未能再遇,今见先生,还之一礼,聊表谢意。”
林寻舟心想我以前被小师叔拽着到处跑,见过的人多了去了,哪里还记得你,当然表面上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
“先生记得在下?”归有灯显得极为高兴,“那真是在下之幸。”
林寻舟嗯嗯地应付着,心想这个人话怎么这么多。
“那在下就先行一步,去拜访监学了。”说着归有灯第三次施礼,然后才向院内走去。
文绉绉的,林寻舟望着归有灯的背影,和大师兄肯定很合得来,他摇了摇头,一边哼着歌一边继续扫他的地,想着扫完地以后去哪里晃悠。
好想去喝花酒,但是没小师叔带着自己摸不清门道啊,白天姑娘们好像也都要休息吧,诶不对那小师叔以前怎么就可以进去?
林寻舟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看了小师叔,至少他在有些方面还是比自己强的,比如说和女子打交道。
学什么剑,自己当初就应该把这个本事学过来。
“唉。”林寻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得很有韵味。”身后有人说话。
林寻舟不回头也知道是谭如鸣,回过头来的确是她,“干什么?对于自己把一流高手派来扫地这件事心怀愧疚了?”
“首先派你来扫地是院规规定的,其次你也并不是一流高手,最后愧疚是个什么东西?”
林寻舟抿了抿嘴,不想和这个人作过多交流,直接问道:“又有什么事要我做?”
谭如鸣指了指后面,“监学要带新来的教习参观书院,让你也去。”
“我对书院很熟悉,不需要参观了。”
“谁让你去参观?是叫你去陪同!懂吗?”
“干嘛要我去?”林寻舟十分不悦。
“新来的教习似乎对你颇为崇拜呢,又是沾了小师叔的光吧?”谭如鸣鄙夷地说道。
林寻舟白了她一眼。
“快点啊,我也得和你一起去。”
“你又为什么去,他也称赞你了?”
“我好歹也是书院的老人啊。”谭如鸣显得颇为得意,“而且我也是教习之一啊。”
“可你只是个连俸禄都没有的代教习啊。”
这话噎得谭如鸣明显恼火起来,一手叉腰,一只手指着林寻舟,一字一顿地说:“我掌管账房所有的散钱银两,还看得上院长那抠门的月俸吗?”
“是是是。”林寻舟连连点头敷衍,虽然他很想说账房那点钱跟院长藏起来的银票根本不值一提。
书院内,吕默正带着归有灯一路参观,每到拐角,吕默都要弯腰行礼,“有灯兄请。”,归有灯亦恭敬回礼,“吕监学请。”如此二人才肯继续往前走,林寻舟和谭如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都觉得这两个人很磨蹭。
一路上归有灯都对书院赞不绝口,参观了书院的讲堂之后更是如此,转过讲堂走到后院,便是林寻舟和谭如鸣昨夜相谈的池边。
吕默兴奋地走上前去,指着池中的假山说道,“这座假山当年还是舟山先生亲手用剑凿成的,剑气萦绕三日不绝,远近修士争相观看,可惜老夫一介书生,无缘窥见啊。”
“哦?”归有灯眼睛顿时明亮起来,紧紧地盯着假山,一棱一角都不曾放过,良久,才感叹道:“先生之才,吾侪莫能望背啊!”
“是啊,舟山先生在书院的那几年,每天都有人不远万里前来讨教,可比现在热闹多了,来来,这边请。”
“请。”
“这边就是书院的厢房了,西厢房是男舍,东厢房是女舍。”
“早就听闻书院肯招收女子学生,能让女子读书,在归某看来是一大善事啊。”
“那又有什么用呢?”吕默苦笑了一下,“书院开学至今,愿意前来的女子屈指可数,最后能一直念下去的就只有一个,其他人都因种种原因辍学了。我有时都想把这东厢房改成男舍。”
林寻舟闻言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谭如鸣,“听见没,监学要把你独享的东厢房给改成男舍。”
谭如鸣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道:“他敢改,我就死给他看!”
那边,归有灯也叹了口气,“阳明先生苦心积虑希望女子也能读书,奈何世人不懂。”
“说实话我也不懂,很久以前我就和院长说过,我们招不到女学生的,他就是不听,真正有钱的人自然会送女子入学,而没有钱的人家连男子也无法念书,院长有空搞这个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把学费降下来。”说着吕默一个劲地摇头,“不谈这个了,来看看书院的学舍,虽然外面看上去不大其实挺宽阔的。”
吕默推了推门,发现上锁了,于是朝后面二人喊道:“钥匙在谁哪?”
谭如鸣一把将林寻舟推到前面。
林寻舟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但吕默就在面前伸手盯着他,他只好把钥匙交出来。
吕默一边开门一边笑着说:“夏休期间学生都回家了,没人打扫,可能有点乱,先生勿怪。”
归有灯连忙表示自己四处流浪,什么脏乱的地方都见过,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接着他就惊讶地看见一只蜘蛛落到了吕默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