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祁溯学着学着便也跟着讲了他们兄弟二人那句:“多谢祖母。”
按理来讲,祁溯他跟苏秀蓉是既不沾亲也不带故的,祖母这样的称谓怎么都轮不着他来叫的,不论是他也好,亦或者是他的皇兄祁思寒,见了苏秀蓉都应该称她为苏老夫人或者去掉姓氏直接称呼为老夫人。所以等祁溯把话说完了坐下了,整个正厅里的几人难免还是觉得有些诧异的,纵使他自己本人似乎并没有觉查出这整个正厅里有些微妙的变化,毕竟不爱吃的东西被换成了娃娃菜,这种事儿更能让祁溯关心。
苏秀蓉自己本人被他这么一称呼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什么反应才是,只当他是一时口误,便刻意的清了清嗓子,好示意一下,结果祁溯看都不看她一眼,低着个头不是看自己桌案上的菜就是偷瞥一眼白远贞桌案上的菜。
但苏秀蓉这一示意,倒是吸引了白远贞与白淕的注意,白淕本以为自己的兄长会开口告诉祁溯他方才对于称谓上的口误,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兄长有一点纠正的意思,低着个头就是默不作声,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难不成是为方才胡萝卜的事儿而生气了?所以现下的这种事儿要我来讲?
白淕心道。
那没办法了,白淕也只好大了胆子,冲祁溯开口道:“翛王殿下。”
祁溯闻声抬起了头来,见白淕视线正对着自己,手却极不自然的攥着自己的衣袖,似乎有些小紧张,祁溯便问道:“嗯?怎么了?”
白淕抬手挡了挡脸,小声道:“殿下方才叫错了……”说完还用眼睛瞥了一眼苏秀蓉所在的方向。
祁溯顺他目光看去,就见坐在上座的苏秀蓉面色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一旁的云瑶跪在一旁为她小心翼翼的奉茶,祁溯愣了愣,这便才反应过来白淕所谓的叫错了是什么意思。他方才为白远贞桌案上的胡萝卜丝走神,便照模照样学了一套,连他们怎么说话也学,结果就也跟着叫成了祖母,倒让人觉着这礼行的实在不是很走心,可再要他改口他也不知道该叫她什么才对,还不如就这么将错就错,叫她祖母算了,祁溯脑子一转便笑着反问道:“哪错了?”
他这么一反问倒是白淕惊着了白淕:“您……您方才,叫的可是,祖母……”
祁溯不禁笑道:“对啊,我今日到水云间来,你兄长便肯把白家家规拿来叫我背,这不就是肯把我视做白家一份子的意思了吗?那照这样算来,我在家中也和白淕你一样算是小辈儿,那如此一来,称呼上一声祖母,又有什么不对?”
白淕:“你这……”这么说,好像,倒也确实觉得没有什么不对……
一旁的白淕反正是立马就被说服了,而白远贞没说什么话,倒是抬起头来看了祁溯一眼,没想到刚好与祁溯的视线给对上了,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便转过了头去。
坐在上座的苏秀蓉说道:“翛王叫我什么倒是无所谓,可若是真有这份心也就再好不过了,”苏秀蓉顿了顿,望了一眼他桌案上的菜:“只是我们水云间向来粗茶淡饭,你是皇族贵胄,金枝玉叶,像我们这样的膳食应该是入不得你眼的吧?”
祁溯听得出她有意言语刁难,却也不以为意,毕竟上一回在水云间就看得出来,所以就算自己不做什么也不可能会讨她欢心,倒不如顺她意思来,日后也许还能没这么不受她的待见,至少不会太过于为难自己。
祁溯摆摆手笑道:“祖母您这可是说笑了,我祁溯就算出身皇族,却算不得是什么贵胄,也更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撑死也就是个不起眼的枯枝烂叶罢了,再说这水云间的膳食别看尽是青菜素食,但却是有益于身体康健,这可是多少黄金白银都求不得的东西,凭这一点,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会有什么不满足的?”
苏秀蓉闻言笑笑:“听你这么说,我便也能放心了,还以为会招待不周,看来是我想多了。”
今天的午膳其实是不至于拿胡萝卜丝出来凑数的,庖屋本来已经备好了秋葵菌汤,但临出锅之前被苏秀蓉下令分给了下人,改切了胡萝卜丝来代替,为的就是让祁溯感到不满,最好大发脾气,摔碟砸碗也没关系,这样也就能找得到理由与借口寻祁思寒抱怨,遣送他回去,但实在没料到他不仅没有发任何一点脾气,甚至不惜自甘贬低自己来夸赞水云间给他的膳食。
而更令苏秀蓉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祁溯与白淕的胡萝卜丝全都跑到了自己的长孙白歌的桌案上了?一眼过去红彤彤一片。
苏秀蓉想定是祁溯搞的鬼,便开口问道:“歌儿桌案上的菜是怎么一回事?”
这回可是真把祁溯问的一阵心虚,连带着一旁的白淕也是一个哆嗦,二人不约而同将视线偷偷移到了白远贞的脸上,白远贞没有立刻回话,抬头与祁溯对视一眼后就见祁溯用不易察觉的幅度摇了摇头,白远贞也不理他,直接开口:“回祖母的话……”这一开口可把祁溯吓得不轻,眉头都纠到一块儿去了,在苏秀蓉看不到的左侧曲起了两根手指做跪姿撑在地上直求饶,白远贞瞥了一眼轻轻挑了挑眉:“这是,翛王殿下……”
祁溯:“!?”
祁溯真急了,自己可是刚说了水云间的菜色堪比宝贵的黄金,白远贞这要是跟苏秀蓉一告状,苏秀蓉肯定更不待见他,说一套做一套,这样的人给谁也不会喜欢。
白远贞顿了顿,见他脸都吓白了,便继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翛王殿下知道孙儿喜爱此菜色,便忍痛割爱,与孙儿做了对调,而淕儿也是一样,学着翛王,也与孙儿如此。”
祁溯与白淕听他这么一说才打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苏秀蓉也就不太好多问些什么了,且还事关白淕,便道了一句“原来如此。”便不再说些什么了。
“时候不早了,用膳吧。”
祁溯与白淕看着那几碟子小白菜还勉强下得去口,白远贞却不是如此,左手握着的筷子许久无从下手,他向来没有什么挑食的毛病,胡萝卜这蔬菜也不讨厌,但要他一下子吃这么多也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可家规里从来没有规定过说不许交换膳食,所以当祁溯跑来跟他换菜的时候他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的。
祁溯与他对掉换菜这种事可以说并不算是意料之外,以祁溯的性格来讲做出这种事来也算是正常不过,但白淕可不一样,年龄不大,但却向来是循规蹈矩,今日却学着祁溯的样子大了胆子做出这种事来,当罚不当罚,白远贞也有些弄不清楚,但要罚,这二人定然是要一起罚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