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村在荣华街村西边,两村相距有五六里地。一条荣华河自北向南从荣华街村西边流过。荣华河是一条季节河,冬春枯水季节,大部分河床河底都露了出来,河底的水草、游鱼在潺湲的流水中清晰可见。夏秋季节河水暴涨,两岸附近村子的村民望河兴叹,过河到对面去须绕很远的路才能过去,给生产和生活造成很大的不便。五八年***,政府修公路须通过荣华河,在政府出钱,群众出力的情况下,两岸人民期待了多少年的一座大桥修成了,大桥被命名为“荣华桥”。荣华桥自修成之日起便交通繁忙,每天都可看到大桥上车辆行人熙来攘往,川流不息。到镇上,去县城,赶集,走亲戚,都打荣华桥通过。荣华街村的耕地大部分都在荣华河的西岸,一年四季村民们无数次地经过荣华桥,在村庄和田野间来回奔波,荣华桥成了名副其实的交通要道。
现在已到了深秋,庄家地里的大部分农活已忙得差不多了,刨花生、掰玉米、起地瓜之类的农活基本结束。收获后的庄稼地大部分耕耙以后种上了小麦。放眼望去,那些破土而出的麦苗趴伏在还没罩严的麦垄上,却已生机盎然,绿意融融。热闹的荣华河两岸渐渐冷寂下来,偶尔还能看到为数不多的村民在田间与土路上晃动的身影,繁忙的季节毕竟过去!
荣华街村的墓地也在荣华河的西岸。站在荣华桥上向西望,在西南方凸起的高地上有一片苍翠蓊郁的松树林,这便是荣华街村的墓地。这片墓地占地几十亩,墓地西面紧邻着叶家村的土地。村子里去世的人大都埋在这里。由于离村子太远,如果不是遇到村里老了人,或是逢年过节给先人上坟,这个地方很少有人光顾。
在深秋一个天气晴朗的傍晚,发红的太阳即将沉没在西方苍茫的地平线,邬雪南跟随着大爷邬凤钦来到荣华街村的墓地,给他的列祖列宗上坟。伫立在一片大大小小长满了荒草的坟头间,看着大爷神色凝重地把折叠好的黄表纸一沓沓地分放在他列祖列宗的祭台前。他爸的坟在爷爷奶奶坟头的南面。在那边,在那个不知何模样的冥世,他的那些未曾谋过面的先人,是否和他的爸爸、他的爷爷奶奶们在一起?他们过的好吗?活人享用的东西,他们在那边也能享用得到吗?烟雾缭绕,纸灰飞扬小雪南浮想联翩,他这个祭祖的主角像根木头似的站在那里,看着大爷在各个坟冢间跑来跑去地忙活。“磕头!”大爷的喊声把他从沉思中唤醒,他“哎”了一声,随在大爷后头,给他的列祖列宗、给他的爷爷奶奶、他的爸爸跪拜、磕头。他的动作有板有眼,娴熟自然,完全不像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所应有的做派,大爷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明天他就要离开荣华街到叶家村去,今天是他在这个他出生的村子生活的最后一天。从墓地回来,回到大爷家,大爷和凤轩叔家的孩子们全围上来。这群朝夕相处的小伙伴也知道了他要走的消息,亲密无间的少儿友情让他们有些不舍。平时的斗嘴、打闹、赌气都抛。到东洋大海去了。
“雪南,你走了,以后还会回来吗?“小堂弟问。凤轩叔家的大小子说:“你不是喜欢鸟吗?可是我那只死了,咱们讲好了的,等我爹再逮着了,给你一只又大又好看的。我们家有好多鸟笼子,给你一个,把我给你的鸟一起放进去。可是你要走了,唉!”他有些遗憾。“我那个会哭的瓷娃娃,你不是喜欢么,送给你吧!”小堂姐慷慨地说。这群小家伙围着雪南,你一言,他一语,静静的小院热闹起来。
凤钦回到家,发现凤轩已来了,彼此客套了几句,凤钦便坐下来陪着凤轩拉呱。他的媳妇忙着做晚饭,怀中的婴儿交给凤钦抱着。凤钦怀中抱着孩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凤轩:“明天咱们什么时候去?”凤轩说:“不用太早吧,九点多钟起身也不晚,五六里路一会就到。唉,大哥,我看雪南这孩子挺乖的,看来他同叶永坤是有点缘分亲情吧!”凤钦感叹道:“但愿如此吧!咱们家穷,也许他到了永坤家能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他爸若是地下有知,也许不会怪罪我这当大哥的。”他的媳妇在那边切菜,听见丈夫这样说,插话说:“他娘走了一年多,音不来信不去的,管过他问过他吗?咱们这当大爷大娘的算可以了吧?虽没让他过上什么好日子,可咱们家的孩子不是和他一样吗?”邬凤轩听了也连连点头。
这顿晚饭时特意为邬雪南准备的,雪白的米饭、丰盛的菜肴都是邬雪南平时最爱吃的。凤轩叔爱喝酒,这次却滴酒未站,他说他要留着肚子明天到叶家村去喝。雪南和其他孩子听了他的话都笑了。大人孩子一起吃饭,大爷大娘对雪南特别的关照这让雪南有点不适应。他把大爷大娘推到他面前的菜往桌上其他孩子跟前推了推,他不想吃独食。听着大爷大娘不停地嘱咐这嘱咐那,他不住地“嗯嗯”地答应着。孩子们听着大人的话,一边吃饭,一边好奇地望望雪南。侄儿雪南明天就要走了,他的大娘心情复杂,她嘱咐侄儿说:“到了新家,听大人的话,嘴巴甜一点,不要像木头似的不理人。”凤钦说:“人叫干啥就干啥,人家吃啥就吃啥,别偷懒,别磨滑。不要惹大人不高兴,咱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忠厚老实的人,凡事不要抢上~~~~~”他还想说下去,他的媳妇打断了他:“说的太多,孩子哪能记得住?好了好了,快吃饭,别让菜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