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辞职信我已经写好发出去了，我辞去了副总裁的职务，并且放弃名下所有的公司股权。”

“沈柔嘉呢？她难道没有拦着你？”

“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老潘听完这一切，呆呆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小儿子问道：“这些事你全都干完了？”

“是的，爸！”

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半点活人的神气，而他最心爱的小儿子正在看着他，好像观众隔着电影屏幕在欣赏虚构故事里的人物终于遭遇了他注定最悲惨的命运。老潘眼睛发直，突然一下子把自己忘掉了，脑子里只能听到心脏咚咚咚越跳越快，像一个丢了钥匙的孩子拼命地敲着家门一样，心脏在疯狂地敲打着他的胸腔。

潘明之没想到父亲的反应会是这个样子。他想过自己如果就这样直接说出来，父亲会愤怒，会伤心，会失望，就是没想到他会忽然失神，好像一个突然短路的玩偶一样没了生气，这让他不得不惶恐起来。

“爸。”

老潘没动。

“爸。”

老潘还是没动。

“爸！”

当潘明之第三次呼唤他的父亲，老潘才像一个被解了定身法术的人一样，晃了晃身子，跌坐在病床上，一脸铁青地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潘明之吓了一跳，赶快跑过去扶住他，这才没让老潘一头栽倒在床上。老潘怔怔地看着小儿子，脸上的表情活像一个患了离魂症的病人正在从自己空空的躯壳看着飘荡在眼前的灵魂。这个灵魂有一张他爱了多年的脸，写满了痛苦、迷惑、不安和义无反顾。“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从此潘家没有你这个人。”

潘明之还以为父亲会骂他，打他，然后也许会真的要了他的命，那样他反而会觉得心安理得一些，可是现在父亲突然提出让他走，他反而待在原地不动了，一只手在口袋里握着母亲留下的那枚小玉佩。

就在这个时候，周平出现在病房门口，看见呆若木鸡的潘家父子，他也吃不准到底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只好对老潘招呼道：“叔叔！”老潘回过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小儿子，忽然站了起来，用尽力气一把把小儿子从房间里推了出去，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潘明之在门口站了很久。他不知道父亲究竟在想什么，他以为他们之间至少还会有一些交流，但是最后却是几乎没有。他并未料到，这是他此生和父亲的最后一次见面。从此之后，他们俩彻底变成了只有血缘关系存续的陌生人，你走你的梁山路，我过我的奈何桥，再也两不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