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推给我的那杯水……是你的？”

裴晓璊点点头，笑着问：“你怎么吃惊成这样？我又没病！”

他愣了。

看他没反应，她脸上的笑容也僵了起来。

“你是封建？还是有洁癖？”

他依然愣在那儿。

她顿时觉得尴尬无比。

“怎么好像我占了你的便宜似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夏夜突然猛地起身，向洗手间冲去。

被晾在那儿的裴晓璊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搞得有些恍惚。她拿起桌上的水壶刚想倒些水，看见自己那杯被夏夜喝光的空杯子时，她想起刚才对方一脸震惊又错愕的样子，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嫌弃了似的，于是愤愤地把水壶放下了。

“谢谢！”她向服务生招了招手，一脸不服气地喊道，“麻烦可以拿个新杯子给我吗？”

夏夜疾步奔向洗手间，脑子里全是零散的画面和“嗡嗡”声：

三年前。

土耳其的伊兹密尔。

“你那双绿色的眼睛，我早就见过了！”

在后厨，小凉脸上漾着恬静的笑。一条松散的麻花辫，随意地垂落在一边的肩上。

他惊讶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笑着踱起步子来，缓缓说道，“19年前，在圣马力诺的一座山城，曾有个6岁的小女孩儿。有一天，她被一只很凶很凶的大狗不停地追着。她很害怕，一边大哭一边从斜坡上直冲下来。突然她摔倒了，花裙子脏了，腿也磕破了。这个时候，一个大哥哥及时出现，赶走了那只大狗，把她抱起来，告诉她不用怕。他抱着她，一直抱到她不哭了、不怕了，抱到她又开心地笑出声。大哥哥的怀抱很温暖。19年过去了，小女孩儿变成了小女人。突然有一天，她在另一个国家，竟然又看到了这个大哥哥。”

她转过身，望向他。

“可是奇怪的是，这个大哥哥却还是年少的样子，一点儿也没变，就像时间在他身上静止了一样。大哥哥再见到她，并没有认出她，反而叫她‘姐姐’……这也难怪——再见面的时候，她的样子确实比他老啊！”

“你……”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刚入夏。而今，已经深秋了。我记得很清楚，可是对大哥哥来说，最不起眼的，大概就是季节的更迭，时间的飞逝了吧？”小凉望着夏夜，“我在变老，你仍年少。大哥哥，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吧？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被任何人记得？”

他愣在那儿。

小凉缓缓走到他面前，嘴角上扬着，眼神中满满的爱意。

“现在你明白，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为什么会哭成那样了吧？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要留在这个地方、留在这家店里和你一起打工了吧，大哥哥？”

“你……你是什么时候……”他仍一脸诧异。

“其实，早在19年前第一次遇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正常人了。”

“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个正常人，为什么还要接近我？你不害怕吗？”

“我不害怕。因为是你，所以我不害怕。”

夏夜望着她。她也在望着夏夜，脸上漾起一抹温柔又娇羞的笑。

“还记得我当时被你抱着的时候，亲了你一下吗？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眼睛瞬间从深褐色变成绿色！像碧绿的湖面泛着粼粼波光一样。真好看。也是那一瞬间，让我永远记住你。没想到过了那么久，走了那么远，我还能再遇到你。”

“不可能。这不可能。”

“几天前，你不小心拿错了杯子，喝了我的咖啡。那是我第二次看到你的眼睛变成绿色。和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一样！依然是那么漂亮！”

“不可能！”他想着，“一直以来，每次热毒发作的时候，眼睛都会变色。可她说的那两次，为什么我的身体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难道不知道？”小凉又靠近了一些，看着他，“或许除了我，你从未让其他人亲过你，你也从未喝过别人喝过的东西？大哥哥，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对我的口水有反应，所以眼睛变成了绿色的？就像很多传说中的那样……”

她说着仰起头，眉眼间透着一丝欣喜。

“我对你来说，是很特别的人，对不对？”

双颊泛红的她，身子也开始颤抖着。那双手紧张得一直拽着衣角，拽得发皱。

“小凉……我……”

“如果这些就是你的秘密，”她打断他的话，“如果这些就是你不停流浪的原因，那么我已经知道了。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她望着他。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发生过什么，无论你还有什么秘密，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怕。我不怕，所以请你不要再离开。因为……因为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再没有人能像你那样在我的生命中留下这么深的印记！或者说，我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别的人了。”

他朝后退了一步。看着泪眼盈盈的她，摇了摇头。

“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这些话吗？那我证明给你看！”

小凉说着，向他凑了过来，踮起脚尖，屏住了呼吸。

在她快要亲到他的时候，他却把头撇向一旁，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