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自觉没趣，便起身去了阳台。
在阳台待了几分钟就开始冷了。再转身回屋，老人已经不见了。
客厅泛黄的墙面上，挂着一些可爱的装饰。茶几上点着淡绿色的果冻蜡烛，散着抹茶香。
夏夜嘀咕着：“看刚才拿刀的架势，一点也不像会喜欢这些玩意儿的人嘛！”
他走到餐桌旁，抽出桌下的凳子，想要坐下来。
“你好。”
身后又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屁股刚沾着凳子还没来得及坐稳，他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摔在地上。回头一看，老人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明亮的灯光下，老人淡漠的神情中依旧透着股阴冷。
“婆婆好！”
夏夜站起来，笑得有些尴尬。
“什么‘婆婆’？叫‘孙老师’！”老人把手背在身后，严肃地望着他。
“哦！孙老师……孙老师好！”夏夜边点着头边苦笑着。
“原来这婆婆是老师啊！”他想，“那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就说得通了——大概是训学生训出习惯了。”
他站在那儿，也不敢再坐下了。
“你，什么名字？”
老人板着脸，正言厉色又凛若冰霜。那双眼睛凌厉有神，却又有些飘忽不定。
“孙老师，我叫夏夜！”他笑着应道。
老人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她不慌不忙地走到桌前，看了一眼夏夜拿过来的甜品盒子。
“孙老师，你们家的小孩子呢？”夏夜想起女生打到宰父寻的电话里说的，“我听说孩子没有乳酪挞就不愿意吃饭。你们别让小孩子吃太多。毕竟是甜的，吃多了对牙可不好！”
老人没理他，自顾自地把甜品盒子打开。
这时，玻璃门被拉开了一些。
在油烟机工作声的笼罩下，女生一边忙着一边大声地冲着客厅喊道：“不好意思啊！我把排骨放锅里就来！你们的老板，真是个好人！本来我还以为今天买不到乳酪挞了……哪知他真的答应跑到店里帮我做！他人真好！你帮我跟他说声谢谢！还有对不起，打扰他休息了！后来赶着去接外婆，所以我没有一直在店里等……你们的服务真周到，还给送货！”
夏夜笑着点点头。这女孩儿就是白天打电话的那个，可对方显然没认出他。
“好！你那句‘谢谢’，我一定转告‘他’！”
老人把乳酪挞拿出来，看了看。
“孙老师，你也喜欢吃这个？”
“吃东西前要先洗手！”她自言自语着，把乳酪挞放下，转身走开了。
夏夜走到玻璃门旁，冲着里面问道：“你家小孩子怎么不在？这么晚了，还没放学？”
“孩子？什么孩子？”
“喊着要吃乳酪挞的那个呀！你不是说不吃到乳酪挞，她就不愿意吃饭吗？”
里面笑出了声：“不是孩子！是我外婆！刚才还给你开门来着！”
“你外婆……拿‘不吃不喝’威胁你？”夏夜想起刚才老人义正严辞的样子，笑着嘀咕着，“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这时候，老人洗好了手出来。她看到夏夜，一脸疑惑地盯着他。
夏夜转身看到她。
“孙老师，洗好手啦？”
“你是谁？你这个人怎么跑到我们家来了？”
夏夜懵了。
“外婆，人家是来给你送好吃的！”
女孩儿关了油烟机，从厨房出来。
“对不起，我外婆有阿兹海默症。”她把外婆扶到沙发上坐着，把乳酪挞放到她面前，“同一个问题，她可能会一直问。”
女孩儿从包里拿出钱包。
“真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一共多少钱，算上外卖送餐的服务费？你们似乎没有配送的业务。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我就住你楼上！”夏夜笑了笑，又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老人。
老人一边吃着乳酪挞，一边也盯着夏夜，又忍不住问起来：“你，什么名字？”
“孙老师，我叫夏夜。”
“孙老师？”老人往两旁望了望，自言自语着，“孙老师是谁？听过似的……”
夏夜又懵了。
“我和外婆刚搬来没多久。今天能认识你，真高兴！”
女孩儿把钱递到他手上，笑着看着他，嘴里的那句“谢谢你”还没有说出来，就愣住了。
她凑近了些，仔细地盯着夏夜。
刚才还懵着的夏夜，被突然这样注视着，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这是？”他心里琢磨着。
“你……”女孩儿近看看又远看看，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笑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笑，让他更不自在了。
“这婆孙俩，怎么都有点儿不对劲儿？”夏夜心里开始发毛了。
女生指着他的眼睛：“你这眼睛……”
“眼睛？”夏夜一脸疑惑，“我眼睛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紧张起来，心想：“糟了！难道，眼睛又变色了？不会吧？”
“你的眼睛，好啦？”女孩儿问。
“‘好啦’？”夏夜被问得莫名其妙。
“不记得了？”她笑道，“也难怪，当时你的眼睛一直闭着……啊，那‘唇膏印姐姐’的电话，你打了没？”
“什么乱七八糟的？”夏夜心想。
“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嘛！嗯——那句话怎么写的来着？”她想了想，“哦对！‘姐姐很喜欢你！酬劳绝对满意！有需要找我！’”
夏夜愣住了。
“现在想起来了吧？”女孩儿又笑起来。
夏夜对于这句话再熟悉不过。
“你是……”
“怎么？才过了一天而已嘛！你就不记得啦？”
原来如此。夏夜想起来了。
这个女孩儿，就是昨天在公车上碰到的那个管闲事的“大妈”！
现在看得清楚了。眼前的她个子不算高，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的时候却眯成缝，挺可爱。一点儿也没有刚才拿刀时候凶煞的模样，更没有了昨天在公车上口无遮拦又没眼色的讨嫌劲儿和缺心眼儿。
这小姑娘，挺好的。
“又碰到你，真巧！”她突然又盯着他那双眼睛，然后低头仔细看了看他的手，嘀咕着，“咦？你不仅眼睛好得快，连手上的伤也没了？昨天看你手上的伤口，可不轻……”
“哦……是啊！”夏夜被问得有些慌了。他尴尬地笑了一声，便连忙把手缩了回去，把女孩儿递过来的钱胡乱塞到钱包里。
慌乱之中，几张被塞得凌乱的卡片从钱包的另一侧掉了出来。
女孩儿俯身把掉在地上的卡片捡起来，不经意扫了一眼，发现几乎全是vip卡，分别是不同的pub和night club的名字，还有一张印着“model agency”的字样。
“你的兴趣爱好……倒挺广泛的。”她笑着把卡片递还给他。
夏夜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
“我……我该回去了！”他看了看女孩儿，“我就住在18楼c座，你们如果需要帮忙就找我！我刚进门的时候打过电话，那个就是我的号码。”
“好嘞！”
女孩儿笑着点点头。
外婆捧着乳酪挞，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我叫夏夜。聊了这么多，都忘了自我介绍了！”
“没事儿，反正我也忘了！我叫裴晓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