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赵勉一边向山林深处行去,眼睛还不断在山坡、山脊上不断巡视。作为一个书生,特别是穷苦书生,他很清楚,要抓住一切机会,找到任何有用之物。
当然在赵勉眼里,便是最寻常的柴胡、黄芪、地黄都是有用之物。因为这些草药,虽然漫山遍野都是,在药铺里也不是很值钱,但采回去生病时自己服用也是好的。赵勉曾患过一次风寒,一副小柴胡汤才几文钱的价格,却令他在霍家门前求了数个时辰。
霍家的狗食里,都有肉粒,当时赵勉很想跟那条大黑狗抢食,只是想到那条大黑狗异常凶悍,他胆怯之下只好安慰自己:咱不跟狗一般见识。
此时再想起霍家,赵勉心里已经没有三天前那样的悲愤了。其实仔细想想,他和霍家的那位霍水仙,只是在小时候见过几面而已。而且那时他要去镇上寄宿求学,一年在家里都呆不了多长时间,更别提与霍水仙有多么熟了。
自父亲赵怀忠被拉了壮丁之后,很快,其他村里的人向家里报平安的时候,带回了父亲已死的消息。自那以后,霍家就开始有意识地,不让赵勉见霍水仙。
所以赵勉如今对霍水仙的记忆,还停留在挂着鼻涕,头发乱糟糟的黄毛丫头的形象上。他当时的悲愤,更多的是对未来的一种迷茫和恐惧。
如今已然想开了,在山里躲一个多月,待官差离开之后再回家。这两年好好读书,等十五岁的时候,就可以去参加科举了。
所以说,少年不知愁滋味。赵勉浑没想过,他去参加科举,县试的主考官就是此次逼着十里八村的人,进山逃难的刘县令。以这位刘县令的作风,又怎么可能会让治下书生,凭着真本事走向仕途呢。
少年人没那有那么多的心机,如今正一边走,一边作着记号。赵勉作的记号,也是祖传的。以柴刀尖在树上画一个圆,圆圈上又刻一个箭头,指明自己将要前去的方向。很有一点恶趣味。
只是刚作完记号,要向前走去时,眼角余光看到了一只野兔。
野兔一般很警觉,比起蠢笨的野鸡,以及更蠢笨的獐子来说,野兔算是最机灵的了。村里的猎人们说过,若想成为一个好猎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拿野兔练手。
考虚到自己今后两年,要以打猎和采药维持生计,赵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持弓搭箭,猫着腰小心冀冀地向着野兔的路线追去。
轻轻地,以箭拨开草丛,果然看到一只灰色的野兔正在三丈之外啃食青草。两只竖起的,长长的耳朵还在轻微地摆动。
野兔确实很警觉,当赵勉看看到它的时候,那只野兔突然停止吃草的动作,抬起头在自己前方张望一下。赵勉在野兔的后面,而且他也知道,野兔吃吃几口青草,就会抬头张望一下,然后蹦跳着去往下一堆。野兔绝不会在一堆青草旁,停留太长时间。
三、五丈而已,这样的距离,赵勉的箭术从没有令他失望过。
就连村里的老猎人,见赵勉只是三、五次进山就开始有收获,也很是感叹:“读书人就是比他们这些大老粗聪明,学什么都快。”
赵勉屏气凝神,半蹲在草丛里,没有企图离野兔更近。
而那只野兔,野头吃草的时间从未超过五息。往往只是三息,立刻就会抬头张望一番,然后蹦往下一处。而且它跳动的路线,也绝不是直线。在它的面前,就算有更嫩的青草,它也会跳往他处。野兔的行进路线,永远都是“之”字形。
赵勉手里的弓,已经拉成了满月。碍于年龄,他还用不起大弓,但是……
当那只野兔又一次,刚跳到一堆青草前,三瓣小嘴才触碰到草叶的瞬间,赵勉松开了弓弦……
长舒一口气,赵勉起身,来到犹自蹬腿的野兔跟前,弯腰抓着野兔的耳朵,将其捡起。
拨出箭,反手置于箭壶。赵勉转身正要离去时,竟发现一棵树后躺着一个人。
赵勉先是一惊,继而一喜。
自进入山林以来,赵勉一直想要找到避难的村民。奈何这片山脉实在太大,便是有万把人,撒进山里也会瞬间没了踪迹。这三天以来,赵勉竟是只看到了自己脚下的影子。如今在这山里终于看到了人,赵勉立刻向其走去。
待绕过那棵大树,出现在赵勉面前的,竟是一个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此人衣着考究,蓝色衣料上有龙凤暗纹,国字脸,下颔蓄有短须,相貌很是威严。正是与蔡国四姓世家交手,杀了其中三家老祖的陈国国师吴宪。
吴宪虽然以一人之力,斩杀三个元婴大圆满的修士,但他自己也受了伤。坚持着来到这里,在确认不再有危险时,终于有些支持不住,只好靠着大树坐下运功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