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一转,眼前的冰块消失了,胡老大又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他依旧不能动,只发现这是自己的家,正在眼前燃烧,传来一阵阵烧焦的气味。
他从家门口往里看,妻子从屋里走出来,走进燃烧的院子里,火焰已经烧到妻子的衣摆,妻子却浑然不知,只是向他微笑着,他拼了命的想叫妻子逃出来,又想挣扎着冲进去,可还是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火焰腾起,将自己的妻子吞没。
大火吞没了一切,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也吞没了他,胡老大在梦中流下了泪,哭得伤心极了。
……
韩溯把胡家父子接回了医馆,又查看了翁谢二人的病情。
翁敦伟已经退了烧,喂了药躺下睡着了;谢帮略的手臂,让刘银刀剜去了溃烂坏死的部分,还有一些息肉,敷上了上好的金疮药,又内服了强本固元的汤剂,也在静卧休息。
那胡明德只是体力透支,加上一些脱水的症状,此时也在医馆里睡着了。待他醒了,喂他喝些水,吃点东西,一两日就能恢复过来。
“公子,这人怎么哭了,睡觉也可以哭的吗?”林奴儿坐在床边,帮胡老大擦着额头上的汗。
“唉,他们和咱们一样,遭了贼人袭击,家里人都死了,想必梦到了什么吧。”胡老大伤的很重,被砍中两刀,刀刀都深可见骨,加上一路上的颠簸,伤口都撕裂了,韩溯了重金,各种药材不计耗费轮番上阵,医馆里几位大夫足足忙了一个时辰,才算把他抢救过来。
此刻胡老大还在发着高烧,全身直冒冷汗,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这时更是流下眼泪,韩溯看了,也只是摇头叹息。
林奴儿走去脸盆边,把毛巾又净了净,皱着鼻头,对韩溯抱怨道:“公子,这些山贼好可恶,到处杀人,奴儿讨厌他们。公子能不能让知县老爷出兵,去把贼人们都赶走。”
韩溯没回答林奴儿,之前的堂议他也参加了,知道这盂县官府是指望不上的。
这股匪贼在盂县横行多年,都未被剿除,此时贼人转移去了方山一带,到了寿阳边境,盂县大小官员,更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放任自流。要不是天师千金遇袭,他们怕是连议事都懒得议,只要山贼不来攻击县城,不动摇他们的官位,这些乡下村民的死伤,又如何放在心上。
韩溯心里其实颇为忧虑,恐怕像胡家父子这般遭遇的乡民,还有不少。方山一带,大大小小的村落十来个,合计怕有一两千人,也不知昨日那一夜,有多少无辜百姓惨死在贼人刀下,又有多少人能逃出来。
他心下思量,明日就向李大人支出银子来,去城南一带巡视,看看是否还有妻离子散的百姓,若还有,就能救一个是一个。他其实也没想好,若去救这些家园被毁的百姓,总共会有多少人,手中的银两是否足够,又该如何长期安置等等。只是良心所在,本性驱使,让他不得不去做而已。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大丈夫行事,不问可不可以,但问应不应该。韩溯想到这里,已是下了决心。
这时,出去买酒菜的翁敦治也回到医馆,韩溯招呼林奴儿一声,让她去叫醒谢帮略,大家一起吃饭。
翁敦治提了好大一篮食盒,上下四层,往桌上一放,那声音足见分量。打开食盒,第一层是四碗碗坨,淋了蒜汁香醋,闻着让人口水直流,下面三层是切好的烧鸡四碟、烧鸭四碟、肘四碟,葱炒的鸡瓜子肉四碟,盘子摞着盘子,全是肉菜,把食盒挤了个满满当当。
翁敦治摆出菜,桌上都放不下,他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公子,俺好久没吃油荤了,想的不行,俺现在有钱着呢,这顿俺请客,您敞开吃别客气。”
林奴儿扶着谢帮略过来,翁敦治又招呼道:“林小娘子,快来快来,都热乎着呢,全是好吃的。”
林奴儿看见这一大桌肉食,笑道:“翁大哥豪气,奴儿吃不了这么多的。”
谢帮略手更快,拿起一只鸡腿就啃,道:“妈妈的,大夫让我别吃发物,这一桌都没有发物吧,馋死老子了。”
众人这边入了座,正吃着,也不知是不是饭菜的香气勾到了人,胡明德先是肚子咕噜一声叫唤,又呻吟了一嗓子,悠悠醒转了过来。
林奴儿离得最近,最先察觉,她惊喜地对韩溯道:“公子,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