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贼首头目与翁敦治激战正酣,渐入上风,腾出精神扫视左右。这一看之下,带来众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庙里竟只余他一个,他见势不妙,佯攻几招,转身跑了。
方才那青面贼滚至外间,知道中了计,又想进庙,刚站起身,一抬头看头目退了出来,那头目扫他一眼,恨恨道:“娘的,扯!”,两人转身一起跑了。
见杀退了山贼,韩溯好像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顺着墙,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翁敦治方才舍身力战,久斗之下,身虚体乏,后劲不足,此时也是脱了力,靠着香案摇摇欲坠。
大战已毕,小小破庙中,转眼已是横尸遍地,只有一个断了双腿的贼人还未死,这贼被火铳打断了腿上大动脉,血如泉涌,早已失血过多,连嚎也嚎不出声,只在地上抽搐。
此刻三人中只有谢帮略体力尚存,谢帮略从角落走到屋中,在地上捡了把刀,小心翼翼地从门里向外窥了几眼,看那两贼确实跑远了,转身去扶翁敦治。
韩溯歇了好一会,全身上下都汗透了,才恍如隔世般站起身,只觉得手脚冰凉。林奴儿从香案下钻出来,看满地都是鲜血碎肉,还掺杂这黄黄绿绿的不可名状之物,又蹲下身干呕起来。韩溯晃晃悠悠走到香案前的尸身上,想拔出自己的佩剑,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可见插得极深。好不容易拔了剑,韩溯对谢帮略道:“谢兄,翁兄弟可受了伤?”
谢帮略扶着翁敦治,回头道:“翁兄只是脱了力,不碍事的。”
韩溯道:“如此,甚好。”又指了指地上那未死之贼,道:“此贼方才可是要杀我?”
谢帮略看韩溯此时阴沉着脸,气息不定的样子,不知他是何意,只道:“是了。”
韩溯得了回答,点了点头,默不作声走去那贼身侧,两手握剑,大叫一声:“我透你妈!!!”挥剑刺下,直插此贼面部,这一剑竟把此贼钉在了地上,头颅插个对穿,剑尖都插进地里寸许。
韩溯方才被反复追杀,战后才知道害怕。他怕自己身陨于此死得不明不白,更怕自己一腔抱负都烟消云散,他怕极了,恐惧化作了愤怒,此时正是拿这贼泄愤。
林奴儿在一旁看得呆了,此刻的韩溯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哪里还是往日自己那个帅气可亲的公子,突然林奴儿觉得特别害怕,觉得这屋里分明就是地狱。
翁谢二人也被韩溯的行为惊住了,都暗叹这秀才竟有如此狠劲。不过他两人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什么样的场面都见的多了,对韩溯此时感情也能理解几分,都没往心里去。只是安慰韩溯道:“韩公子,这贼死透了,不用再杀了。”
韩溯一剑下去,像是打破了心里什么障碍一般,神色缓和多了,只是嘴唇还有些发白。其实严格来说,他先前已经杀了二人,这把剑也并不是第一次见血,不应如此激动失态。可之前那被杀的二贼,第一个是急于救人,第二个是迫于自卫,此时这面对的这第三具尸体,是韩溯生平第一个自己想杀,而主动去杀之人。
韩溯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拔了剑,招呼翁谢二人一起,将屋里的七具尸体都拖到一起,就堆在关帝像前。
韩溯忍着恶心,上前一一查看了这帮山贼的面容,所幸刚刚搏斗之中,每具尸体的头脸都不曾毁坏了。韩溯看过之后,心里有了计较,道:“这帮人彼此面容酷肖,耳目鼻颧之相都如出一辙,当是一宗同族之辈。”
翁敦治感慨道:“难怪了,某从军数载,鞑子也是杀过的,就是最凶的东奴鞑子,也没有像他们这般前仆后继的搏命,往往战损十之一二,就会退却。此来九人,除了那为首的大汉和那青面贼,竟都折在了这里,原来关节在这里。”
谢帮略不屑道:“如此血勇,可惜做了贼。若去杀鞑子……哼。”
韩溯听二人一番话,似是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