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息的工夫,堂屋里就传来女子的哭闹声,紧跟着还有林老大的喝骂声和碗碟落地破碎的声音。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里面的哭声经历了小雨转中雨,中雨转大雨,大雨又转中雨,中雨又转大雨……几个起伏,直至渐渐平静下来。
韩溯这才停下了数瓣的雅兴,迈步进了堂屋。
韩溯进屋,第一眼就看见了林奴儿,林奴儿也看见了他,二人对视一眼,韩溯在笑,林奴儿却还哭着,只偏过头去不去看他。
韩溯看那林奴儿哭的梨带雨,两颊绯红,一双大眼湿漉漉的,薄薄的嘴唇抿住不动向上撅着,还在一吸一吸的啜泣着,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这丫头,本公子这是来救你于水火之中,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切。”
尤氏伏在桌上,正三嗨嗨一后勾的哭闹着,见韩溯进了屋,马上两步一抢,跪在了韩溯面前,道:“公子爷你行行好,放过我家奴儿吧,老妇我给你做牛做马,放过我家女儿……”
韩溯后退半步,弯腰虚扶了尤氏一把,尤氏却不起身,韩溯清咳了一声,把身子躬的更低了,在尤氏耳畔说:“你听清了,我可只说一遍。”
尤氏闻言竖起了耳朵,勉强压低了抽泣声,生怕漏听了什么。韩溯低声说:“寿阳韩家非刻薄寡恩之主,汝家这里也不是善良安居之地,令媛此去我会好生相待,三年之后,允她返籍,切莫再闹了。”
韩溯在她耳边又之乎者也了好几句,尤氏没全听明白,只有一句还在脑海里打转——三年之后,允她返籍。尤氏口中喃喃:“三年之后,三年之后,公子此言当真,没有骗我?”韩溯回道:“小声些,你若告诉旁人,此誓就不算数。这是你我二人之约,我有契书在手,你女儿的去留早已由不得你,我又何必多费唇舌来诓你。”
尤氏听完这话只信了两分,只想去看韩溯的眼睛,这一抬头,就见一位玉树临风般的潇洒少年,正面含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望着她,一下就更信了三分,回头又看自家那个不成器的丈夫,琢磨了几分韩溯刚才的话,便十成十的信了,从地上起身道:“是小妇人失礼了,公子勿怪。”
尤氏久哭脱力,起身一个趔趄,林奴儿赶忙搀住了母亲,却不去看韩溯。
韩溯把新旧借据给林老大看了,又当面一撕两半,放在桌上,对林老大抱了抱拳,道:“这下你我就两清了,和你娘子好好过日子吧,莫再赌钱了。若无事,韩某这就回了。”说完韩溯就往屋外走去,林奴儿却没有跟来。韩溯行到院里,看了一眼那满树的枣,笑了笑,就出了院门,又行出了几十步,站在巷口,大大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
韩溯数着自己的呼吸,耐心等着,十二息后,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韩溯背后响起。
“公子。”
韩溯回头,林奴儿就站在巷里,一身月白色合领比甲,背一个布囊,提一把油纸伞,正委屈的看着他。
“好了吗?”
“嗯。”
“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