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望着婉媃的眼,咬一咬唇道:“听闻皇上是因着和仁宪太后生了龃龉,这才下不了台面不得以处死了琳兰。皇上向来孝顺,怎会如此,莫不是......”
“到底是记挂着她母家荣耀,为着落实我的罪名,将那毒害姐姐的药物放入了香清庑房中。”婉媃打断她的话,强自平静道:“皇上将此事瞧得通透,自然愤懑。其实这宫中前朝遗妇,除却太皇太后外,到底也没一个不在算计着皇上。先帝崩逝的早,如今太妃们也多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哪里有甘心一辈子锁在这寂寞宫墙里不为母家打算的呢?”
容悦默了许久,忽而有强烈的隐痛自胸口蔓延全身。
良久,她‘唔’了一声,才道:“其实与你我如今境遇相比,皇上才是真正为难之人。云贵战事烦心,后宫嫔妃算计,连着前朝旧人也没个安分。人人皆道为皇为帝最为逍遥,可我见着又有什么好呢?即便贵为天子,为难之时还不是连一无辜宫婢的性命也保不住?”
“哪里又是保不住?不过是心底里并未把她当做为‘人’罢了。宫婢太监性命最如草芥,能一杀平息非议,给合宫一个交代还我一个清白,皇上哪有不做的道理。”
这一字一句,婉媃吐之时时有锥心之痛。
到底是她对不住琳兰。
亦或是,这事原本皇上便疑心了自己。
否则自己有着身孕在宫中晕身数次,总有宫人报给乾清宫,皇上哪里又会像如今这般不闻不问?
人总是对自己无把握之事,反复宣之于口,力求旁人确信不疑。
如同皇上,日日将那句‘你安心,朕信你。’挂在嘴边一样。
其实若是真的有心信之,大抵是如同容悦如今这般,只闻听是自己的名字,心中便否了此事与自己攀扯上千丝万缕的嫌疑。
可自己又何德何能要求皇上如此呢?
有着容悦一人,已是这宫中万千苦事中,最为暖心的意外了。
她定定瞧着容悦,轻轻替她捋着散落在两鬓的发丝:“姐姐好生歇着,来时我问过太医,姐姐这身子细心调理着,不日便会大好。”
容悦自然知道她这是安抚之话,苦笑一声后,懒懒颔首道:“承你吉言。”
后来的日子,婉媃只要身子略有些精神,便强撑着来承乾宫中探望容悦。
宫中疯传着的流言蜚语,也因容悦对婉媃的尽信而不攻自破。
料想那背后构陷之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费尽心思布下的局,却反倒更促进了她二人之间的金兰情谊,当真是弄巧反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