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腔愤怒的司马迟被父亲熘西王撵回王府，没了哭哭啼啼的熘西王妃母女和冲动爱叫嚷的世子，雅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既然要彻查，必须从春熙楼上上下下所有戏子、丫鬟和打杂的仆役查起，蛛丝马迹皆不能放过！”凌峰尘一声令下，随他而来的巡防营侍卫连忙领命忙活起来，熘西王司马筠谦带来的人手自然也没闲着，各查各的互不耽误。

突然雅间门被人叩响，惊惧交替眼下大气不敢出的掌柜尤百川忙不迭去开门，进来的人却是方才被送走的名医朱大夫。生平从没见过这等阵仗的朱大夫也颇为战战兢兢，不敢含糊，开门见山地说：“方才老朽查验的迷香正是出自老朽开的妙手阁，老朽左思右想顾不得被牵连进去，必须向王爷和侯爷如实相告。”

司马筠谦和姚乾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何人去买的？”

“我们妙手阁的迷香药性强烈，加了雪松和苍兰气味独特，只需点燃一点便能轻易让人意乱情迷。若是饮酒后或意志不坚定的人即便灭去迷香只要屋内仍有残味仍会中招。”朱大夫因紧张而额头冒着冷汗，饱经沧桑的脸孔上皱纹斑驳，“效用强自然价格不菲，平常很少有客人会买。最近一次来买迷香的客人，老朽还依稀记得，是个打扮得体的年轻女子。”

通常来买迷香的客人要么是色相毕露的男子，要么是青楼妓院的老鸨，极少有正经人家的年轻女子会要这种东西。不过当时朱大夫也未深想，暗自揣测是大户人家后院争风吃醋或玩些闺房情趣，打发丫鬟前来买些也未可知。

凌峰尘冷不丁插话问：“那年轻女子什么模样？你可还记得？”

朱大夫回忆片刻，如实答道：“老朽年迈不大记得清楚，不过若是再看见她，兴许有把握认出。”

司马筠谦摆了摆手示意朱大夫先退下。

不管怎么说，这个朱大夫冒着被牵连进来的危险，自己想明白后重新折返回来坦白承认迷香出处也算是有良知的聪明人。换成旁的大夫大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是妙手阁配置的迷香害得姚谌大公子欲乱情迷毁了平宁郡主贞洁。熘西王府和威远侯府哪家都可以用权势地位压人，轻松灭掉妙手阁出气。

此时寒珠匆匆而入，刚好与准备离去的朱大夫撞了个满怀。

这一撞不要紧，朱大夫忽地惊呼起来：“对对对，就是你！那天来妙手阁买迷香的小姑娘！”

寒珠先是震惊失色，再是猛然低下头，恨不得将脸埋起来。谁叫她运气那么不好？去买迷香那日恰好遇上妙手阁掌柜朱大夫坐镇，偏偏眼下又当着一众主子的面被朱大夫指认。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什么迷香，我还是个黄花闺女买迷香做什么……”寒珠强装镇定，连忙出言辩驳。

朱大夫眯着一双老眼，眼中却越来越清明起来，笃定道：“老朽不会认错，那天来买迷香的人就是你！你当时给了老朽一锭银子，让老朽和伙计保密此事。”

白沐莞似笑非笑着开口：“姚姐姐，我记得这个丫鬟是你的贴身婢女。”

姚希琳本就浑身寒意肆起，被白沐莞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忍不住打了个寒蝉，当众白了俏脸。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及时补救：“寒珠确实是我的丫鬟，不过她私底下去买什么东西也不必事事向我禀报。”

她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丫鬟虽听命于主子却也是拥有独立行为的人，不是木偶或玩偶。京城官宦府邸的丫鬟大多每月轮流有一次休沐可以出府探亲，像寒珠这种贴身大丫鬟平常时有出府机会，谁没点隐晦的私事，确实不必事事向主子禀告。

“姚姑娘，妙手阁的朱大夫和你的丫鬟素昧平生无冤无仇，没必要故意冤枉她。你的丫鬟买了迷香没过多久，今日宴席上就出了这等事，我怎么看都觉得蹊跷极了。”凌峰尘向来冷面英俊，这番话从他面无表情的嘴里吐出，任是让姚希琳彻底没了底气。

连威远侯姚乾都皱眉问：“希琳，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凑巧？”

姚希琳似是被逼急又似乎受了天大委屈，一下子红了眼圈泪眼汪汪，颇为楚楚动人：“父亲，女儿真的半点不知情。”

寒珠下意识扑通跪地，姚希琳刚才说得两句话显然没有否认她去买迷香的事实，既然此事抵赖不得，她也只能急中生智，暗想千万不能将自家小姐拖下水。

来不及打腹稿，寒珠信口开河半真半假诉说起来：“启禀侯爷，十日前奴婢确实去妙手阁买来一些迷香。当然不是为了害人，而是想着下个月要跟未婚夫婿成亲或许用得着此物。没想到被二小姐无意中撞见，奴婢羞臊不已，自知夫人治家严明，如果被夫人发现此事奴婢肯定会被赶出府。于是恳求二小姐保密，没想到二小姐竟然以此逼迫奴婢去害大公子出糗。她让奴婢趁人不备将大公子引到放了迷香的雅间，又以字条引诱白小姐去那里，待开席之后假装匆忙引诸位夫人小姐上楼撞破此事。奴婢万万没想到的是雅间里躺的女子竟然不是白小姐，而是平宁郡主……”

众人闻言皆神色巨变。尤其是可怜的朱大夫踌躇难当，如今他走也不是，留下也不合宜，事涉侯府内宅私事又祸及王府，他一介布衣确实害怕被牵连进去难以脱身。

另外一个惊得瞠目结舌的人自然是无辜中枪的威远侯府二小姐姚薇央。真没想到寒珠居然拿她当垫背的！仔细一想倒也不奇怪，她这个二小姐平常默默无闻又无依无靠犹如浮萍，被丫鬟临时拖出来替她嫡出的长姐顶罪也属正常。说句难听话，即使姚乾知道事实真相，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女儿必须摒弃一个，他也肯定会支持寒珠的说辞。

果然亲爹没有让她失望，立刻厉声责问：“薇央你为何要坑害自己的亲兄长？平日见你乖巧懂事，未尝想过心思居然如此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