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心头惊疑更胜过母亲一筹,毕竟此事由她亲手谋划,母亲只是假作不知罢了。白沐莞安然无恙立于此处,只能说明姚谌失手,不过现下他人呢?今日贵女如云,他该不会又盯上别家小姐……
姚希琳深吸一口气强行平静心绪,默默祈祷自己花间浪子般的兄长能够安稳一点,千万不要惹出大篓子。
白沐莞和姚薇央四目相交,各自随着丫鬟入席。
刚刚坐定,便见同席居中而坐的年轻女子优雅举起酒盏,弯唇笑了笑说:“想必这位便是小白将军?百闻不如一见,你和令尊皆是天玺朝的英雄,明珺仅以此酒略表敬佩。”
原来是盛亲王爷的爱女——宇文明珺。
不同于司马宁和上官汐月之流贵女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自负娇纵,也不同于叶诗莹林雨儿出自书香世家的清高自持,更不同于姚希琳的长袖善舞。这位郡主粉袖白裙,眉目如画,清丽秀美至极,红润的唇角微扬,眸光潋滟,倒是令白沐莞不由眼前一亮。
皇家郡主,主动敬酒,她岂能不回敬一盏?
“郡主金口夸赞,沐莞愧不敢当。”言罢,少女仰头饮尽盏中佳酿,重新落座。
见状,宇文明珺也尽数饮下。只是她的酒量远不及气定神闲的白沐莞,两盏下肚,一抹红晕已经悄悄染上她光滑细腻的脸颊,衬得她宛如含苞待放的荷花。
一来一回两盏酒,已然引起周遭闺秀暗自艳羡。宇文明珺向来被盛亲王夫妇养在王府深闺,金枝玉叶从不出府做客,便是历年百花宴也称病不去,直到如今定下亲事才不再过分拘束她。各家闺秀有心结交宇文明珺,奈何苦于没有机缘,好不容易今天得见,将宇文明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可惜人家始终不温不火,明明含笑相对,实则内心拒人千里之外。何尝肯主动搭话?可是她居然主动向白沐莞示好?
连不远处目睹刚才那一幕的姚希琳也暗自咬牙,实在太可恶了!
早前沈芙就替白沐莞留好位置,如今她俩自然而然紧挨着坐,凑到对方耳畔说悄悄话,不想被别人听见也轻而易举:“白姐姐,你真是好运道,明珺郡主主动和你搭话,瞧瞧那些人都羡慕得眼热。”
少女不以为然,故意戏问:“那你呢?眼热么?”
“你个没良心的家伙!”沈芙明显急了,“我当然不眼热!你才是我的闺中好友,我们最投缘,旁人都比不得你。”
白沐莞别过脸冲她莞尔:“我与你开个玩笑而已,不必着急。”
来到京城得遇沈芙,彼此相交甚好,情谊日渐亲厚,魏国公府门第清贵,她也算是在这人心冷漠的京城有了一位难能可贵的知心好友。
同是闺阁少女,即便她们举止略显亲昵也无人会说失礼,所以没人在意她们的低声耳语。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高呼:“三皇子殿下到。”
席间众人俱是一愣,连忙凝眸望去,果真看见一位年轻男子立于不远处。
他身穿银色长袍襟摆和袖口处袖着回形纹,头戴淡色玉冠,腰间只戴着一枚玉佩。如此简单的装束,低调而不起眼,若非众人识得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孔,丝毫看不出来者竟然是帝王之子,天潢贵胄。
不待众人来得及行礼问安,他便抢先道:“诸位夫人小姐不必多礼,此番我不请自来,恐多有叨扰,还望威远侯夫人莫怪。”
于理而言或许不合适,毕竟放眼望去全是女客,其中还有许多未是嫁的闺阁少女,宇文景这般走进来确实不合适。不过于情来说,他尚未娶正妃,论年龄早该成亲,若非先前被太子所累,宇文景的婚事也不至于被搁置好几年。眼下三皇子老大不小选妃迫在眉睫,想来今年肯定有定论,席间不缺待嫁的适龄少女跃跃欲试。譬如姚希琳,在看见三皇子赏心悦目的面孔时,心扉倏然敞开,心脏随之悸动起来。
威远侯夫人连忙起身相迎,含笑说:“不敢不敢,三皇子殿下屈尊前来令此处蓬荜生辉,妾身喜不自胜。”
“这是本王为夫人准备的生辰贺礼,还望夫人笑纳。”说着,宇文景转头命人呈上礼物。
随从当众打开锦匣,露出里面的东西,众人当即一阵惊叹称赞。原来匣子里是一对美丽的仙鹤,栩栩如生的羽毛迎风可颤,鹤眼由极品的褐色宝石镶嵌,在烛光下散发幽幽的光芒,鹤顶镶着一块红得滴血的宝石夺人眼球,尖长的鹤嘴由赤金打造,看起来巧夺天工。
姚希琳收到母亲递来的眼色,看似略作羞赧地垂下头,实则是为了呈现出自己最美的姿态,唇边带着得体的微笑张口:“这份礼物贵重又精巧,三皇子殿下有心了,家母欢喜得难以言表。”
宇文景点点头,目光掠过她娇美动人的面孔,不禁眉心一动,暗自思量威远侯府千金也算是闺秀中的翘楚,可惜相比之下,他对另一个少女更有兴趣。
这时候宇文明珺的嗓音忽然响起,颇为意外地喊了声:“三堂兄。”
“看来今日凑热闹的不止本王一个,珺堂妹也来了。”宇文景只是笑着回了一句。
虽为堂兄妹,他们从小到大并不亲厚。话说盛亲王那只精明至极的老狐狸,怎么可能让爱女亲近他这个不得宠不起眼的堂兄?论嫡,有太子宇文晔,论长,有皇长子宇文程。这些年他宇文景低调做人,避其锋芒,表面依附于他的大皇兄为其马首是瞻,实际上暗地里他自有一番田地。只不过眼下时机仍然不够成熟,他年前只稍露锋芒在皇帝面前得了些脸面,朝中风向就变了不少,倘若来日大展宏图,什么宇文程宇文晔皆不足为惧。
宇文明珺和气地应道:“是啊,母妃今日总算应允我出门做客,说起来我也有好些年不曾出府,倒是叫人笑话。”
笑话?事实上谁敢笑话她?
威远侯夫人始终是以笑示人,很难猜透她的真实情绪,此刻同样如此:“今日三皇子殿下和郡主皆赏脸前来,是我们威远侯府求之不得的福气,来人快给殿下单独设一席。”
宇文景并没有拒绝,他身为男子,而席间众人皆是女子,他无论与谁同桌进食都不合适,何况他身份尊贵,旁人岂敢怠慢?
在落座前,他放眼望了望四周,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白沐莞时,唇角越发扬起。
突然,一个神色匆匆的丫鬟小跑至威远侯夫人身边,诚惶诚恐地跪地,按照事先大小姐的吩咐,她故意把声音提高几分:“不好了夫人,出事了!大公子在二楼厢房搞出事了!”
闻言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且惊讶,姚大公子还能搞出什么事?莫非又强占了哪家小姐?想到这儿,席间各府贵夫人下意识紧张地张望自家女儿在不在此。
威远侯夫人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旁边姚希琳更是闪过慌张神色。白沐莞安然无恙,显然算计不成,那么姚谌究竟失手碰了谁?
“请夫人快去看一看!”
前来禀报的丫鬟正是姚希琳身边得力的寒珠,可惜她再机灵也没注意到此刻她家小姐焦急阻止地摇头,仍旧提高声音说了一遍。
姚希琳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事不关己又爱看戏的宾客们却饶有兴趣,看来今日春熙楼她们没有白来。
唯独白沐莞冷眼旁观这一切,似乎真的与她毫无关联,待看清楚威远侯夫人、姚希琳,甚至离得较远的熘西王妃闪过惊慌时,少女杏眼中冷意渐深。
好戏马上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