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莞，”他低声唤她，声线低缓而温柔，“我虽是东宫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这深宫的夜太冷风不停，谁又能明白我的孤独与悲哀？权势与尊贵的风光背后是时时刻刻小心防范着敌人，如果松懈片刻便唯恐会万劫不复。在帝王家哪儿真有骨肉亲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背后，是人人都在伪装的假面。朝中的大臣要么奉承我，要么算计我，这世上哪里有人真正亲近我？可我也是人，我不希望还没登基便已然是孤家寡人一个……”

她仔细倾听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眼，她居然从心底怜悯他。身为皇后所生的嫡子，只怕宇文晔从小就是众矢之的，同时也是皇帝心中默认的储君。想要继承万代江山，他承受的痛苦和遭受的嫉恨仇视，自然非常人可以想象。

一种说不明的情愫在空气中迅速发酵。

“晔哥，我懂你。”

此时她凝视着他年轻英俊的面孔，手指情难自控地抚摸他的脸颊，她指尖所到之处一阵阵暖流悄悄流入他素来冷酷凉薄的心。

而白沐莞今日所言的五个字，在之后的许多年里她证明了，她懂他。

覆上她的手指，宇文晔会心一笑：“莞莞，我就想要个知音。”

白沐莞笑了起来，满眼含笑：“那我便是。”

“如此真好。”说着，他温柔轻抚她耳畔垂下的几缕青丝，深若潭水的眸子泛起笑意的涟漪。

正在这时香云迈着碎步走到亭下，福身启道：“小姐，太子妃请您去秋水阁议事。”

宇文晔冲白沐莞勾起薄唇，修长的手指恋恋不舍地移开，末了才说：“莞莞去吧，今晚我想尝尝漠北的烤肉和奶酒，食材已命王权备好送去青云阁，本太子等着你秀手艺。”

“我烤羊肉是跟草原上部落公主们学的，保证让殿下满意。”说完，白沐莞难忍眼底一丝情绪，表面上依旧甜甜地笑着。

见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宇文晔独自笑了起来。他明白自己动心了。

白沐莞离去之后，一直潜伏于暗处的贴身暗卫无怏走了出来，恭恭敬敬。

只见宇文晔举着白玉茶盏的手停在半空中，视线一直望着远方刚刚白沐莞消失的地方，神色完全不似寻常那般处之泰然。无怏显然已经猜出三分，于是试探性地开口：“殿下动心了？”

宇文晔这才思绪回转，瞥了他一眼，而后一反常态地笑道：“本太子也是男人，男人不可以喜欢女人吗？”

“当然可以。只是……”无怏跟着陪笑起来，不过心中的顾虑倒是让他难以直言。

宇文晔吹了吹茶盏里的泡沫，慢悠悠饮下一口：“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是。”无怏快速打了腹稿，而后仔细斟酌着说，“殿下青睐白小姐自然是人之常情，不过您已娶嫡妃，以白小姐的个性和白大将军在漠北乃至朝廷的声威只怕不愿做侧室。再者陛下多少有几分忌惮大将军的兵权，所以才打算将白小姐常留京城。历来帝王父子关系微妙最难相处，属下担忧您会引火烧身。”

宇文晔听着却恍若未闻，半晌过后，他冷不丁道：“下个月是太后生辰，你命人去民间寻一幅百子千孙图到时候送给太后。”

“属下明白。”说罢，无怏转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