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十三年终究是我对不起你。”白沐莞倒吸一口凉气,杏眸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再次决堤。
叶诗莹兀自笑了笑,伸手轻轻抹去她香腮边的泪水,似笑非笑道:“从前威震敌军的白将军,如今反而爱哭鼻子了。”
白沐莞多么想要破涕为笑,可惜她做不到!泪水如同断线珍珠,完全不由她控制。
同年冬,十二月,天玺朝皇后叶诗莹薨逝。
元佑五年,二月。
皇帝宇文晔下旨将皇贵妃白沐莞册封为皇后。殊不知,这也断了他与白沐莞之间最后一丝夫妻之爱。
立于九尺高台之上,一袭凤袍母仪天下的白沐莞头顶凤冠,手握凤印。她面容艳丽,身姿优雅,气质华贵,从前握刀剑的素手早已学会扬手撩拨惊为天人的古曲。她莞尔一笑,一如既往摄人心魄,能让君王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今朝她白沐莞总算能和往昔心爱之人并肩而立,共有天下。奈何她近乎心如死水,恐怕再也无法真正一展欢颜。
宇文晔富有磁性的嗓音夹杂一丝威严凌厉,握住她的手没了往日的温情脉脉,唯独话语间带着一份不加掩饰的欣喜:“莞莞,从今往后朕与你坐拥天下,你要恪尽职守替朕打理好后宫,这样朕在前朝才能毫无顾虑。”
微微屈膝行礼,白沐莞淡声道:“是,臣妾谨遵陛下之言。”
他们步步为营惊心动魄,这一路互相扶持珍重,好不容易真正并肩而立,一起站在九尺瑶台最顶端。从今往后,她必然竭尽所能做一位贤后。
然而,她也只是天玺朝的贤后。
“朕膝下子嗣不多,母后时常教导皇室要枝繁叶茂才好,开春之后朕打算遵从母愿举办一次选秀。”
他字字如刀落进她耳,这么多年来他这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子嗣。今生膝下无子,是她白沐莞唯一的弱势。
“陛下安心,臣妾会尽心替陛下操持选秀。”白沐莞波澜不惊地张口,面含恰到好处的微笑,“宫中新添丽妃和刘婕妤两位妹妹,年轻貌美,陛下空闲时该多去走动。”
别有深意地看向她,沉默许久宇文晔忽而笑起来,笑容隐含一丝苍凉:“莞莞贤德大度,不愧执掌中宫,甚得朕心。”
恍惚之间他和她不约而同失神,遥遥忆起很久以前在蓬岛瑶台时,她因为他宿在侍妾房里而吃醋懊恼,当时他折扇一合,挑眉一笑说:“你爱耍小脾气,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小女子,与莞莞相处我最是轻松惬意。”
那一年他是年少气盛的东宫太子,她是笑傲沙场的轻灵女将。这一年他是日渐成熟的九五帝王,她是游刃有余的后宫之主。
他和她都在时光中改变,自然留不住从前。
只是回忆起往昔岁月,此刻细看眼前人却恍如隔世。
白沐莞好似无意间提起一桩寻常事,垂下眼帘遮住最后那点抹不去的芥蒂,浅笑安然:“陛下,安若曦伺候您多年,她又曾和您结下一段渊源,开春是否该晋一晋她的位份?”
宇文晔下意识眸光一亮,欣然道:“难得你如此贤惠体谅,朕即日册封若曦为贵妃,日后她与你一并协理后宫。”
“臣妾遵旨,先替安贵妃谢过陛下。”说罢,白沐莞转身准备翩然离去。
不料她白皙如玉的皓腕被宇文晔伸手拉住,瞬息之间她不得已回眸,淡笑着望向他。只见他的眼眸深似寒潭难以见底,曾经藏在眼眸深处的一丝光亮,如今早也消失殆尽。
眼前俊美无俦的男人容颜依旧如初,白沐莞心中微凉,越发感觉形如陌路。
相视无言,沉默良久,宇文晔漠然念了声:“皇后。”
皇后?
他居然称她为皇后。
“陛下还有何吩咐?”白沐莞不动声色的流转美目。
沉吟片刻,他叹了口气:“罢了……你去吧。”
“臣妾告退。”规矩福身行礼,她这才离去。
望着她那抹倩影渐行渐远,脑海中回荡起她越发恭谨的模样,宇文晔的双手忍不住握成拳状,藏在明黄色的袖子中微微发抖。他们为何越来越陌生?
与此同时,城楼另一端白沐莞仰头遥望四方,低声呢喃自言自语:“缘已尽,弦已残,红尘了,此生终有憾。”
身侧她的贴身宫女香芸不忍劝道:“娘娘今日荣封皇后,您与陛下多年夙愿终于达成,为何奴婢见您反而闷闷不乐?”
“我与他十载夫妻,曾经自以为恩爱不疑……到头来只剩下一顶凤冠和一个名位。”言至此,白沐莞勾唇一笑,眸中尽是苦涩缠绵。
究竟是如何的爱恨情仇把所有人带入了这个无底的漩涡中,十三年来,他们之间究竟都发生过哪些纠葛?一切必须从最开始的那一天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