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望着眼前越走越近的人,本来宛如一洼深渊寒潭的心湖,瞬间似江潮汹涌。
只因眼前之人是,杨贵妃。
杨玉环岂会不知道今天是寿王回来,按理说自己的身份尴尬。但是毕竟曾经是一见钟情且恩爱夫妻,李瑁此番出去,一去就是两年。不来看一眼,心里始终过不去。
于是找了个借口,在万春公主的陪同下,以寻找陛下为名,来到兴庆殿。
李瑁强行压抑着内心动荡,躬身上前叉手道:“臣李瑁,拜见贵妃娘娘,愿贵妃娘娘福体安康。”
“平身吧。”杨玉环亲口说完,从李瑁身侧经过。
杨玉环始终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李瑁,而李瑁始终弯着腰不敢正视杨玉环。两人匆匆一面,匆匆分开。
李瑁想哭,却不敢哭出声。用手捂着嘴,牙齿咬着一根手指,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哭出来。
曾经有那么一年,你青春年少,我豆蔻年华,相会于洛阳婚宴。又曾经那些年,你意气风华,我岁月静好,彼此约定三生三世。谁知好梦易醒,再相逢,你是寿王,而我是贵妃。
多少人只看到君王之爱,却看不到爱的霸道。多少人用“爱你”当作一切恶事的挡箭牌,使人看不见被爱的人心头被“爱”的刀割得滴血。
哦,忘了。你们从来看的不是故事中的人,只是自己心中渴望的人设。
杨铣有幸看到发生的这一幕,心里唏嘘不已。以至于回到府里,还在长吁短叹。
李柔芸瞅见杨铣这样,关心道:“二郎今天出去接待寿王叔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杨铣叹息道:“不是。我只是为一件事叹息而已。”
李柔芸看杨铣不愿多谈,便按住话题不再多谈。
杨铣一夜唏嘘,不在话下。
且说次日,皇帝在麟德殿设宴为李瑁接风洗尘。杨铣因不负责这次的护卫工作,也在受邀之列。
这日一早,杨铣换上圆领袍,腰带鱼符,出府前往大明宫。又经过一番检查工作后,来到了麟德殿。
此时,来的大臣并不多。其中包括杨国忠,他是第一个到的。
杨国忠看到杨铣到了,主动迎上来想和杨铣搭讪。
杨铣看到杨国忠过来,心里纵然很厌恶,但是不至于当场翻脸,只得上前数步迎杨国忠。
两人相互见礼,寒暄几句。
杨国忠道:“前些日子我和族弟有些误会,双方闹得不愉快,还请族弟千万不要见怪。改日,我必定亲自登门谢罪。”
杨铣冷笑道:“族兄太客气。兄长是小弟的长辈,就算有错,也不能算兄长的错。如今说这样的话,分明是责备小弟没有到兄长府上拜望。”
杨国忠连连摆手道:“我绝不是这个意思,族弟多心了。”
“哦?”杨铣冷笑一声,“不知道是我多心,还是族兄疑心生暗鬼。”
杨国忠脸色逐渐变得铁青,冷哼两声,转身拂袖而去。
杨铣把杨国忠看得明明白白,这种人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彻头彻尾的流氓地痞。这样的人说的话,绝对不能相信。
再过一会儿,李亨携李俶和李倓赴宴来到。杨铣主动迎上去,几人互相寒暄几句。
杨国忠看到这一幕,气得将手中的筷子都折断了。在心里恶狠狠的道:“杨铣你给我等着,将来我一定要你好看。”
宴会的主角,皇帝和李瑁先后到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歌舞起,百官互相敬酒。
杨铣敬陪末座,瞥见杨国忠很殷勤的向李瑁敬酒,对李亨虽然同样热情,但脸色区别很大。真笑和假笑的区别,杨铣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歌舞毕。左相陈希烈起身,面向皇帝道:“陛下功德巍巍,虽尧舜禹汤,都不及也。更有寿王不辞辛劳奔波各地,请陛下准许臣,向寿王敬酒。”
皇帝点头。
陈希烈双手捧着酒杯,走到李瑁身前,谄媚道:“寿王辛苦,请接受微臣的一杯薄酒,万勿推辞。”
李瑁起身接过,正要饮酒。
却听杨铣喝道:“慢着。”
众人眼光齐刷刷看向末座的杨铣,不知道突然喝止,意欲何为。
杨铣起身,慨然道:“左相该杀!”
百官皆惊。
皇帝问道:“杨卿为什么说出如此惊悚的话?”
杨铣面向皇帝,叉手道:“启奏陛下。左相用词不当,自然该杀。他竟然当着寿王的面自称‘微臣’,实属僭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