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喻嘉楠的记忆中,这个冬季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来得早,但却还遗留着夏季的多雨天气,动不动就是一场扑头盖脸的暴雨。
今早出门的时候,手机通知栏的天气预报还提醒要带伞,今夜将有大暴雨。喻嘉楠一直都觉得天气预报一点都不准,每次说下雨都没有下,但还是拿起了一把黑色的伞放进了车里。
她从医院跑出来之后,外面已经暗下来了,灰蒙蒙的天气实在看不见一丝阳光。雾霾将人笼罩在一种阴郁的氛围中,冬季的冷风刺痛着人的躯体,空气正一点点带走皮肉和骨骼。
她不想回去开车,只是撒腿就跑,有多远跑多远,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裤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拿出来看,是一串数字,没有备注,但她认得是徐宥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挂了电话,然后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街道上却没什么人,巨大的乌云下站着招揽生意的店员,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路过的行人,带进去逛一圈噘着嘴又走了出来。
天空上响起了几声闷雷,看样子真的要下雨了,没过多久便哗啦啦地下了起来。
这场雨来势汹汹,地上瞬间积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洼。
人行道上五颜六色的伞纷纷撑开,与华灯初上的城市里一字排开的霓虹光交相辉映着。一些的行人匆匆跑到临近的饭店门口下躲雨,拍打身上的水滴,被走出来的店老板呵斥,一哄而散。
喻嘉楠没有找地方避雨,而是继续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水滴沿着发丝滑到发梢再滴落在水泥地上,响声清脆。她实在没有心情去管那打得耳朵生疼的,每跑一步都会大幅度甩动的一缕缕头发。她用手背抹了抹模糊了视线的雾气,如果不是在下雨,她可能会误以为那是心底涌上来的泪水。
一辆高速行驶的车碾过了一个大水坑,地上的泥水扬起几近一个人的高度,不偏不倚地泼在了喻嘉楠的身上。她停下脚步,看着旁边那个还泛着涟漪的水坑,雨水顺着她的校服衣领一点点往里渗,光滑的皮肤冻得起了鸡皮疙瘩,她忽然觉得这雨水比冬天刺骨的寒风还要冷。
喻嘉楠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刚停下了,便听到一个小孩子奶声奶气地对他妈妈说:“妈妈,你看那个姐姐,她没撑伞还被车溅了一身水,好可怜啊!”边说着,小手还笨拙地将自己小小的折叠伞收起来,站到妈妈的伞下,问他妈妈:“妈妈,我们有两把伞,可以给一把给这个姐姐吗?”等妈妈同意后便将伞递给喻嘉楠。
她看着男孩手里黄色的小伞,一时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的样子就像一只落汤鸡,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和脸颊两边,身上全是泥水,她从来没有试过如此的落魄,以至于她觉得男孩的好意仿佛是在嘲笑她的狼狈。
她没有接过那把伞,而是转身落荒而逃。
她跑了很久很久,终于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她站在树下大口地喘气,看到自己的鞋带松开了,裤子上还有星星点点被泥水飞溅过的痕迹。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冷颤,雨突然就停了,但是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还在,她抬头一看,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雨伞。
身后站着徐宥舟。
他的眉头扭到了一块去,身上的衬衫也湿了一点,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举着雨伞。
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扭头就跑,却被徐宥舟一把抓住,往停在一旁的车里拖。
“徐宥舟!你放开我!”喻嘉楠挣脱了徐宥舟的手,徐宥舟干脆扔掉了雨伞,一把抱住她。
“你不逃跑我就放开你。”但她依旧在挣扎,用尽全力顶撞着他的身体。
徐宥舟皱着眉头。他实在讶异一个女生竟有如此之大的力气,打得他身体每一寸都生疼。他连拖带抱把她弄上他的车副驾驶,奈何没有绳子只能用安全带限制她的行动,然后拿起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
而此时的喻嘉楠就像一只发怒的小狮子,咬着自己的嘴唇,对他拳打脚踢,鼻腔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的手臂上是徐宥舟蛮力抱她的痕迹,白嫩的皮肤在挣扎地过程中被刮蹭得泛了红。
“别再挣扎了,你这样会弄伤自己的。”徐宥舟按着她的双臂,低沉着声音说。
她却还是挣脱了他,突然抓起他的手臂就用力咬下去。
被精神病人跳起来掐脖子是常有的事,被女人咬手臂还是第一次。
徐宥舟一声低吼,来不及缩手只能任由她撕咬。她像是在发泄,却又不知道怎么发泄,甚至不懂怎么发出声音,只有喉咙里传来的怪异的嘶吼声。
这让徐宥舟手臂痛,心也痛。
他用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喻嘉楠像个发脾气的小猫,被缕顺了毛,渐渐平静下来。他乘她牙口稍松赶紧缩手,被咬的地方渗出了血。徐宥舟看了一眼伤口,然后关上车门,小跑到了驾驶位。
徐宥舟上车后喻嘉楠不再动来动去,而是坐在车上一言不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他踩着生平最快的车速回到他的公寓。
在地下车库停稳了车,徐宥舟解开她的安全带,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喻嘉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