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开灯,小女孩不知道在哪里开灯,她找不到开关,或者说,根本没有开关。慌张和黑暗围绕在她周围,就像有很多很多的黑色藤蔓缠绕着她的皮肤,遮盖她的眼睛。她蹲在门口不断抽泣,哭声在整个空间一直回荡着。
但真正让她感到恐惧的不是打不开的门,而是耳边妈妈的笑声和尖叫声。她只能用力哭,企图用哭声掩盖那恐怖如斯的恶魔之声。
她甚至期望自己可以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或者身后这个女人消失。
妈妈说,她是世界上最不应该存在的人。
妈妈说,她是怪婴,是魔鬼。
妈妈说,从未爱过她。
小女孩因为哭得太过用力,身体变得坚硬,双手痉挛成爪型。她觉得太难受了,想站起来缓和一下,小小的她站起身来,却因晕眩向后坠去,“砰”的一声正好撞到了背后的一张桌子。
过了好一会她才恢复知觉,身体麻麻的感觉也减缓了很多,妈妈尖锐的声音依然在刺痛她的耳膜。
她艰难地坐起来,有一些水沿着头发缓缓流下,浸湿她的上衣,她以为是汗水,却突然就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对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来说,根本无法体会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在那一瞬间,小女孩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找到了通往地狱的隧道。
只是恶魔之声依旧在人间徘徊。
她突然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双手握紧,用一个12岁小女孩能使出的全部力气,向恶魔刺去。
她是傀儡,也是魔鬼。
但现在的她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她用力往那个狰狞面孔的主人刺去,直至鲜血直流。
......
喻嘉楠从噩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房间昏黄的灯还亮着,徐宥舟还坐在那个位置,阅读着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本书。
她看向墙上“滴答”作响的时钟,指针指到了凌晨三点。
喻嘉楠躺在床上,动了动身子,后背的浸湿感是如此的强烈,她慌乱地伸手摸了摸后背,发现只是出了一身大汗,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徐宥舟觉察到了她的动作,合上书本,问:“怎么了?”
喻嘉楠看了一眼徐宥舟,闭上眼睛,用疲惫不堪的声音问道:“你有试过做一个很真实的梦吗?”
梦魇的出现毫无征兆,断断续续,时长时短。
许久前,独自入睡的喻嘉楠却不巧遇到梦魇来访,她在被人掐住喉咙的窒息真实感中摸到手机,打给程鹿,多亏程鹿陪她度过了后半夜,她才慢慢释怀。
“当然。做噩梦是很多人都有的经历,源于心理压力和躯体诱因。”
喻嘉楠躺了一会,起来喝了一口水,平静了许多之后才想起现在已经三点了。
她问:“你不睡吗?”
“失眠,睡不了。”
“一直这样吗?”
“嗯,一直这样,吃了药能睡上几个小时。”徐宥舟摩挲着手腕上的手表。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试过不依靠药物来入睡,更何况进入深度睡眠,周遭一些轻微的响动都能唤醒他的意识,而他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喻嘉楠沉默了。她无法体会到不能入睡的痛苦,但她想,应该和她的梦魇一样的可怕。
噩梦清醒后便再也无法入眠,喻嘉楠用冰凉的手拉起徐宥舟温暖的手,说:“跟我走。”
徐宥舟不反抗,随着她,小脚在前面走着,大脚在后面紧跟着。
夜晚就像一团黑雾,浓而密地覆盖住所有美好的事物,适合残虐、适合屠杀,在黎明之前畅快淋漓地放肆一场。把所有美好的东西崩坏掉、毁灭掉。不留一丝痕迹,会装着自己从未涉足的样子。
喻嘉楠把徐宥舟带到了小旅馆的天台。
截至目前为止喻嘉楠觉得最开心的事就是一个人坐在天台上,俯瞰整个城市的夜色,耳机中循环着喜欢的歌曲,顺便来一杯红酒就再完美不过了。
小旅馆有小旅馆的好处,人烟稀少,不会被打扰。但更重要的是,是坐在天台的这一个角落可以看到地标魔塔塔顶的灯光秀。
以齐氏的家产,每天到魔塔附近的五星级大酒店的总统套房观赏灯光秀还绰绰有余,喻嘉楠完全没必要来这么个穷地方挤一个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间。
但有时候,给人以印象深刻的,并没有多么特别,或是一根棒棒糖,或是一句歌词,又或是别人说的一句话。
喻嘉楠选择这里是有原因的。
一阵风吹过,撩动了徐宥舟额头前的碎发。他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天台有矮矮的墙垛,喻嘉楠走到墙垛前,指着远处被雾霾笼罩着上半部分的魔塔,说:“那里。”
“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