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暮色四合。
洞内的光阴流不比洞外,眼见着最后一丝光亮就要逝去,程雪宜在石台子前点起一个小火堆。
柴火有限,浪费不起,那火堆很小,摇摇欲坠的只能照亮很小的范围。
商景昀的脸在摇曳的火光下明明灭灭的,像是随时都会消失的幻像。
程雪宜瞧着心里惶恐,往火堆里替了根柴确保火暂时不会熄灭,便走了过去。
商景昀一直很安静,半边脸因为火光弄影的缘故,浓墨重彩的,五官的轮廓透着种说不出的脆弱。
程雪宜伸出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在中途曾经短暂的醒过,程雪宜喂他喝了些水,此时的气息已较刚刚晕过去时强了不少。
气息温凉,但程雪宜仍是不放心,又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温温凉凉的,并没有发热。
提着的心便暂时算是定住了,她又看了看商景昀的伤口。
商景昀带出来的伤药的药效相当的不错。他肩头上的伤口早就止了血,绷带上并没有新鲜的血液浸出来。
确定自家公子暂时无碍,饥饿的感觉便抽空涌了上来。
包袱里带着干粮,程雪宜就着水吃两口,突然意识用来当作干粮的饼不太适合伤患。
洞里有石头,她寻两块相对扁平的围到了火边,权且当它是个简易的铛着,
不知道自家公子什么时候能醒来,她不敢浪费,刚决定先烤半个饼试试耳边突然传来牙齿颤栗的声响。
是台子上的商景昀传来的。
“公子?”她急切的呼声并没有得到了回应。
丢下手中的饼,她三步并两步的奔到了石台子前。
台子上的人额头鼻尖都反着水光,身上反应却仿若身坠冰窟,紧缩的身体在不停的抖动着。
身边没有退烧药用!商景昀而今这种状况,除了去祈祷老天爷让他扛过去,程雪宜所能做的便是不停的帮他擦汗,把浸湿的帕子搭在他的额头,了胜于无的帮他降温。
绫绢的帕子,素洁雅致,与谪仙一般的商景昀极衬,用来擦汗,却着实不怎么好用。
三下两下便湿透一块帕子,商景昀身上带的帕子再多也不过是比寻常人多上那么几块,转眼间也就用完了。
好在程雪宜提前做了准备,将那条救命的布条绳从悬崖上弄了下来。
没有剪刀,利刃,她便干脆用手将长长的布条撕成了块。
一块又块的布片被商景昀额上的汗水浸透了,他的体温却越来越高,眼见着嘴唇便如久旱的田野,龟裂起皮。
若是内里烧的温度太高,会把人烧坏的!
程雪宜记得自己小时候发烧,妈妈会不停的让自己喝水。
可是现今商景昀这个样子,显然是没办法起来喝水的,她只能试着用手去捏他的下巴,将水囊口紧贴到他的嘴上,试图往他的嘴里倒水。
她失败了,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她只能去想它法。
小说,电视里常常会出现以口对口喂水的桥段。
程雪宜只是想了一下,便面红耳赤的放弃了,改用湿布搭在他的嘴上。
没多有少,有一点总比一点都没有要强!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方法对于一个因为伤口感染而发烧的人有多大的作用,她只是不停的忙着。
一整夜,程雪宜一刻也没停过,她又要防着火堆不要熄灭,又照顾商景昀。
她替商景昀擦掉浸出来的汗,用湿布敷的他额,敷他的嘴,她甚至脱掉了他的靴子,连他的脚心都没有放过。
也是商景昀命不该绝。
不管老天爷听到了程雪宜心里的祈祷,被她的不放弃的精神所感动了,还是商景昀的自我康复能力太好,求生欲望太强,亦或是他身上的伤口并没有程雪宜所认为的那样严重。
总之,晨间的第一缕微光照进洞内时,他身上的伤退了。
程雪宜长舒了一口气,望着床上已然安稳下一来的商景昀,心里即高兴又郁闷。
高兴的是,自家公子终于没事了。
郁闷的是,自己累死死活,他却连眼皮都睁不下,兀自睡的安稳。
他可真能折腾人!
她认命的叹了口气,被遗忘了困意便涌了上来。
火已经熄了,火堆附近的地面还是温的。
她也没精力去讲究什么干净不干净的,坐在石台子与火堆余烬之间,头靠着石台子便睡了过去。
累的狠了,她在梦里也不得安生,疲累程度直逼当初跑八百米的冲刺,累的她连睁眼醒过来的力气都没有。
就这样疲疲累累的困在梦里无所解脱,直到一阵肉香冲进鼻子。
***
“醒啦,过来吃肉!”
程雪宜盯着火堆边上那张笑容和煦的脸,突然生出胆颤心惊之感。
一个伤的那么重的人,怎么可能突间就完好无损的坐在火堆边烤肉。
她清楚的记得,这个洞穴干净的根本就没有可供烤食的动物。
曾有老人同她讲过:有些人知道自己将要死去的时候,会给亲近的人托梦。
自家公子这是……
大脑一片空白,心突然间便沉了下去“公子,你……”喉头艰难的滚动着,确认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商景昀原想着给自家小厮一个惊喜,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小厮的反应会是一付被吓掉魂的样子。
有这么高兴吗?
他的眉眼越发的璀璨了!
可是,他很快的便注意到,自家小厮的神情随着自己的笑而越发的惊乱了。
景一脸上的神情并不是因为喜过而惊!
心头的沮丧一闪而过,他低下头飞快的检视一眼自己的仪容。
锦袍上的褶皱已经平了,腰带安安稳稳的束在腰上,衣襟平平整整的将肩头上的绷带遮的严严实实。
他自觉自己的身上并没有哪里不妥!
难不成是自己的脸上出了什么问题。
下意识将手摸进袖子,才记起小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即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他只能摸着自己的脸,开口直接去问程雪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