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却不言,目光扫在倾颜低垂的发顶,心中自有考量。
翠屏一听于太后凤体有益也在一旁劝导,太后还在考虑,却听殿外和风一般让人心旷神怡的声音传来:
“听说陛下新册封的奉仪在母后这里,我没有来晚罢?人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寿康宫外,一女子由宫人搀扶,兴高采烈地缓步迈了进来。
女子一袭淡紫梅花百水裙,领口绣着精致的祥云花样,宝蓝腰封衬得她身段贵气而窈窕。
一支镂空雕花金簪挽住乌黑的秀发,鬓边坠着的步摇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气。
倾颜端详她,女子浑身散发着皇族高贵的气息,清丽不可方物,眼睛乌黑发亮却……无神。
“长公主您慢着些……”
身后传来宫女惊呼,倾颜心知这位就是睿和长公主了,福身行礼:
“倾颜拜见长公主。”
“奉仪免礼,我眼睛看不见,你将手递给我可好?”
睿和长公主双手在倾颜面前摸索着,倾颜将手递过去,立刻就被温暖包围。
长公主将倾颜的手握住,慢慢描摹,脸上泛起笑意兴致极高,甚至算得上是雀跃,道:
“母后,欣兰说奉仪娘娘长得极美,是真的吗?”
“嗯,是个美人。”
太后语气柔和,拍拍长公主,拉着她另一只手,一同坐到矮榻前。
倾颜暗道,这位长公主对她这个陌生人未免也太不设防。
望了望长公主没有焦距的眸子,顺着长公主拉着她的手感觉脉搏,心里微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太后见她动作望她一眼,转过头陪着长公主说话。
这时节秋老虎早已肆虐,寿康宫外落英缤纷,宫里娇养着的菊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驱散了秋天的丝丝凄凉。
殿里香炉袅袅升着白烟,西斜的日头照在大殿,颇有几分日照香炉生紫烟的意境。
碧竹萧遥和寿康宫里的奴才都在外面伺候,一时之间只听见寿康宫里倾颜陪太后和长公主说话的声音。
睿和长公主虽然眼盲,但是性子极为端静敦和并不沉郁,对倾颜一见如故煞是喜爱。
太后极为疼爱长公主,见女儿和倾颜相谈甚欢心里也很高兴,一室欢声笑语也驱散了倾颜初进宫的阴郁,心境也开阔不少。
殿外候旨太监进来禀告大皇子来请安,太后一笑:
“这时辰该是从上书房过来,快让他进来。”
倾颜起身,少顷便见一翩翩少年缓步而来。
一身月白长衣,头顶乌发一丝不苟,面庞虽稚嫩,眉宇间却透着沉稳。
目若朗星,丰神俊朗,大皇子五官轮廓肖似皇帝却不似皇帝那般冷峻,淡然的神色多了些柔和,想必是继承了皇后,步履行进不缓不急,当真是一表人才。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给皇姑姑请安。”
太后慈爱笑道:“免礼。”
倾颜欠身行礼:“见过大皇子。”
大皇子道一声“免礼”,打量一番,好奇道:“贵人是哪宫娘娘?怎的本宫从未见过?”眼底虽然有惊艳,语气却不见丝毫不敬。
倾颜暗道果真如师兄所言聪慧早熟,年纪比弟弟霆儿还小,言谈举止却比霆儿沉稳多了,恭敬回道:
“倾颜今日方进宫,偏居参政殿。”
参政殿?
那就是父皇新封的御前奉仪了?听说是护国大将军的千金。
“原来是奉仪娘娘,”大皇子抱拳回一君子之礼,又对太后和长公主道,“孙儿还要完成师傅交代的功课,不叨扰皇祖母了。”
太后叮嘱关切一番便让他退下了。
眼见天色暗下来,太后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有些累,倾颜起身请辞。
长公主却还没有尽兴,告退了太后直说要倾颜去她的凝晖宫坐坐,倾颜虽然也喜欢这个亲切随和的长公主,只是也禁不住奔波数日一刻也不得闲。
再三保证来日方长,将长公主送回凝晖宫顺便认路,这才终于回了参政殿。
倾颜和长公主走后,翠屏服侍太后歇息,太后心思沉重,问:
“翠屏,你觉得这新进宫的易奉仪如何?”
翠屏自幼与太后一同长大,情分非凡,也不避讳隐瞒,一边按摩着太后肩膀,实话实说:
“奴婢看娘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太后闻言一笑,轻声道:
“嗯,心地是不差,可惜心思颇重了些。”
“奴婢瞧着,娘娘心思不在宫里。”
说起在云隐山长大的日子,眉眼都是飞扬的。
太后淡淡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
“哀家当年进宫还是易敬祖(倾颜的祖父)一路护送,那时哀家便知易家一门忠烈不是妄得虚名……
易家的孩子终归是不会出错的,否则皇帝要试探易家纳了她进宫,哀家也不会同意。”
看了看天际,轻叹一声,道:“不能寒了忠臣的心呐……”
翠屏称是:“公主,那娘娘要给您医病?”
“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