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农民囤积粮食，他不允许各家各户生火做饭。每个生产队支上一口大锅开个食堂，让社员都到食堂去吃饭。

当时生产队给社员留下的口粮每人只有几十斤。试想这几十斤的粮食要维持一年的生活那应该会造成怎样的饥荒？

有的人家不得不晚上偷偷生火做饭。他们白天下地干活，从地里捡来粮食、山芋、胡萝卜、野菜，晚上用来偷俞地补餐。

孙家钱家的烟囱每到深夜也冒着袅袅炊烟。孙家钱虽然是个没心没肺的窝囊废，可柳花却精明强干。她把从地里捡回来的烂山芋，切成片晒干，储存起来以备食用。这些烂山芋干即使被工作组搜查出来他们也不要，但晚上可以用它来补助火食。

柳花把这些烂山芋干捣碎，掺在从食堂领回来的稀饭里制成糊糊煮着喝，用以维持生命。有时她还捕捉老鼠和蛇来打牙祭。

又苦又涩的糊糊和野菜团子大人可以勉强下咽，可孩子就不行了。小年由于经常吃不饱肚子，人日渐消瘦。他坐在床上，背靠在墙上，将头耷拉在肩膀上，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柳花看着小年命若悬丝，心里非常难受，担心他难以撑过这一秋天。

正当柳花为此焦心的时候，邻居杨文有来向孙家钱借火种，看到奄奄一息的小年，他用双手抚起小年的头，可手一撒，他的头又耷拉在肩膀上。因为他的脖子根本支撑不了头的重量。

杨文有聪明伶俐，头脑好使。他一家五口人，包括60多岁老母亲在那个年头竟然安然无恙。他们白天也去吃食堂，可晚上却偷偷生火做饭，火食就是他晚上从地里偷来的庄稼。什么庄稼熟了他就偷什么，吃不完就晒干藏起来。当他看到小年饿成那个样子，便动了恻隐之心。本想给他们一点粮食接济一下，可转念一想：接济一时，不能接济一世，倒不如让孙家钱自己去偷，于是说：

“家钱，得想个办法啊，要不这孩子可就不行啦。”

孙家钱耷拉着眼皮说道：“家里一粒粮食又没有，烂山芋干、野菜团子他又吃不下，我有什么办法？说不定那天我也饿得爬不起来了呢？”他顿了一下，续道：

“也难怪孩子吃不下啊……这野菜团子又苦又涩又扎嘴，真不养活人那。我的舌头就吃绿了。”

他张开嘴，伸出舌头。由于长期食用野菜，白腻的舌苔已被野菜汁浸染成浓浓的绿色。

杨文有接完火种后丢下一句话：“晚上在家等我，我带你去‘借’点粮食。”

他走后，孙家钱嘟哝道：“借粮食为什么白天不去借，偏要晚上借？耽误我睡觉。”

……

夜深人静的时候，杨文有轻轻推开孙家钱家的门，小声问道：“你家有口袋吗？”

“没有口袋。”孙家钱一阵迷茫，说道，“这么晚了还上哪去借粮食？”

柳花明白杨文有的意思，找出一条裤子，用布条将两个裤角扎上，递给孙家线，“就拿这个跟他一起去吧。”

“这么晚了还到哪借粮食？”孙家钱依然迷惑不解地问，“不能明天再去借吗？”

“你跟我走就行了，什么话也别说，到地点你就知道了。”杨文有轻声说。

大地好像没有吃饱肚子，在饥饿中睡得死死的。那些可以在田野里任意偷嘴的蝈蝈、蟋蟀在庄稼地里无忧无虑的轻轻唱响抒情的小曲。

孙家钱跟在杨文有的后面，在一片漆黑中向前走去。他用那双小眼睛神秘地窥视周围——田野像笼罩一层黑纱，幽沉、朦胧，阴深可怕……

他们来到了一片即将成熟的玉米地，孙加钱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要晚上“借粮食”，——原来是干这个的。他的心立刻“咚咚咚”的跳了起来——我的乖乖，这要被逮着了可是要命的事。他的手不由发抖，浑身一阵痉挛……

当他想到那命在旦夕的孩子，终于鼓足勇气，哆哆嗦嗦掰下了一颗玉米棒子。突然，一只夜眠的蚂蚱跳动了一下，他不由一阵觳觫，心不停抽动着，竟将那个玉米棒子装到了裤子外边。他转动身子四下张望，确定没什么危险时这才低着头又去动手……一个……两个……三个……他终于成功地做了一次贼。

自那以后，他一发不可收，隔三差五的在夜里跟着杨文有偷偷到地里去。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并且可以自己单独行动，家里慢慢积攒了一些粮食。

为了防止粮食霉变和被发现，白天他们不敢晾晒，夜里，柳花把粮食放在锅里焙干，装在坛子里埋在地下，以备过冬。

就在这农村人口负增长的年头，孙家钱却又成功地“制造”了又一条生命——他的第二个儿子“跟年”又“展露头脚”。

这一异常现象引起了乔委员的注意。正当孙家钱偷得顺手的时候，他的深夜行踪终于被发现，从此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