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涣还是没有说话。
“放回去……放回去……”甩开双手，萧飒一手赤红，一手金紫。烈焰的热浪熏得旺财睁不开眼，噼啪的电流声在这狭小的石室中伴着风啸，显得格外狰狞。
终于，那石板融化出的泥土攀附在了萧飒手上，缓缓地化成了一把手枪。
熟练的抬起枪，枪口对准苏涣的眉心，这一套动作异常的熟悉。
呼啸的风能逐渐汇聚在萧飒的小臂周围，水，火，土三种灵能改变这他手中武器的材质。
苏涣并不知道，聪儿的这个把戏是什么。
但以苏涣的修为，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四种属性灵能在萧飒的精妙控制下，汇集在他手里的奇怪东西中。
“放回去。”萧飒突然冷静了，不再癫狂，无风自动的衣摆锤了下去，刘海遮住了他的脸，旺财此刻只能看到少爷的嘴角在动。
“放回去。”低沉的破风声从枪口发出，苏涣觉得有什么东西飞速射了出来。
没有声响，陶瓷子弹打着旋拧在灵压屏障上，悬停在苏涣眉心正前方。
“放回去。”没有扣动扳机，因为那手枪根本没有扳机。
第二发子弹射出，打碎了第一发子弹。
巨大的冲击力把第一发子弹击碎，却没有穿透苏涣的灵压气墙。
第三发，第四发……
每一发子弹击打在灵压墙上，距离苏涣的眉骨就会更近一分。
萧飒踩踏的石板已经深深的凹了下去，被转化成黏土的青石出现一个深坑。
不能用的杂质被自动剔除，变成尘埃，可以用的成分则源源不断的顺着萧飒的腿向他的手臂攀爬。
裸露出的下巴已经没有了血色，一直重复着“放回去”的双唇也终于变的苍白。
汗水顺着下巴低落，但那无力的威胁声却没有停止过。
萧飒疯狂的压榨着自己的灵魂力，那被水，火，土三种灵能淬炼过的枪管爆裂了，再重塑，爆裂了，再重塑……
苏涣却没有看萧飒，他一直盯着萧焱的身体。
“旺财，给大伯磕头。”苏涣突然说：“你大伯就要走了。”
旺财早就吓坏了，他从没见过少爷这样癫狂过。
但苏涣说让他给大伯磕头，他竟然懵懵懂懂的，跪在了那个干瘪的尸体前。
从进了这间石室开始，萧飒与苏涣都未提及那尸体是谁。
旺财也没有认出来，那干瘪的，毫无血色的怪异尸体，正是失踪的宗主萧焱。
但他不傻，苏总督说那人是大伯，旺财就乖乖的跪下去，开始磕头。
他磕头的频率和萧飒子弹的射击频率一样。
在旺财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以后，萧飒举着手枪的手终于软踏踏的垂了下来。
脚下失了跟，差点跌倒。
一股柔和的水属性灵能拖住了他。
“磕头。”苏涣没有多说什么。
萧飒转过身，面对父亲的遗体，跪在旺财身边。
旺财磕了那么多头，额头都淤青了。
那尸体都没有变化。
但萧飒刚刚跪下，那尸体上盘的整齐的头发便瞬间变得灰白。
一叩头，发丝脱落。
二扣头，皮肤脱水。
三口头，筋骨再也无法支撑那离世六年的肉体。
萧焱的身体终于化作尘埃。
衣冠失去了尸身的承托，软踏踏的团在萧焱盘坐的石台上。
柔和的灵能点点包裹着萧焱尸身化作的尘埃，缓缓汇聚到苏涣身边。
灵能那不是风，是水。
但却并未打湿萧焱的骨灰。
苏涣从怀里掏出一个黑布口袋，浮于身边的骨灰便老老实实的钻了进去。
“八年前，兄长触摸到了大元境的瓶颈。”苏涣缓缓开口。
旺财跪在地上，萧飒则蜷缩着身子，眼泪止不住的向外涌着。
“我们三兄弟结义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的生辰。”苏涣口中的他，就是旺财的爹。
“所以我们定下规矩。”苏涣言语哀伤：“谁先突破至地元境，谁就是大哥。但我与兄长的生辰是清楚的，便一直叫他兄长。”
“八年前，他说要突破大元境了，我替他高兴。”苏涣道：“嫂子，萧丹妹妹替他护法，我也放心。”
“六年前，兄长回来了。与活死人无异。”
“兄长说，他亲手杀了发妻。”
萧飒的眼睛突然睁大，瞳孔收缩，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涣。
“兄长还说，他亲手杀了胞妹。”
“他疯了，又醒，醒了，又疯。”苏涣忽然扯开了衣襟，胸前满满的疤痕：“我与他打了三天三夜，每当他差点结果了我的时候，就会突然醒来，过不了多久，便又失去了理智。”
“后来，兄长亲自取出了自己的元丹。”苏涣看着手里的赤红色平安扣：“当时，兄长并不知道，聪儿你可以成为修者，便将这一世霸道修为，汇成了这一颗平安扣。”
“我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发疯。”苏涣摇摇头：“后来，兄长明白了，但却不肯说。”
“他说，知道了，会很危险。”苏涣终于流泪：“他只叮嘱我，万不可踏入地元境。”
“他说，那是恶魔的陷阱，进了，会万劫不复。”苏涣看着萧飒：“我用兄长的元丹，保他六年肉身不化。我一直不肯见你，是因为我不敢面对你，不敢面对萧家世伯。”
“这元丹化作的平安扣，已经失去了元丹的价值。”苏涣看着手中的平安扣：“但对于你我来说，他比任何天财地宝都有价值。”
“我原本以为，你一生都会是个普通人。”苏涣道：“我准备等你成年，与凝儿成婚时，再与你见面。我也准备，等我老了，或者等你老了，再把事情原委告诉你。”
“我只是没想到，世伯身体的恶化程度那么快，他老人家大元境修为，却在百岁后突然离世。”
“我更没想到，个中变故，让你连我这叔叔都不敢相信。”
“但老天有眼！”苏涣看着手中萧焱的骨灰：“我儿竟然是天选之子！是真灵之体！兄长！你看到了么！你看到了么兄长！”
扑通一声，消耗光体力的萧飒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旺财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