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停顿。
悸动,不已。
从未有过的莫名悸动将初樱的晕眩席卷一空,初樱心跳加速地睁圆杏目,无措地注视近在咫尺的夏侯钰。隔着肩上的粗衣麻布,初樱似是能够感受夏侯钰宽厚的手掌心传来的温热……幸而初樱的脸上满是猩红血痕,不然别人定要看出初樱此时已经羞红满脸。
眼见初樱无事,夏侯钰立马收回扶着初樱肩膀的手,仿佛初樱是极为烫手的山芋一般。
为掩饰内心的激动,初樱赶紧垂下脸来,怀抱菩德后退一小步,乖巧谦卑地立于一旁。
夏侯钰指挥随行的侍卫道:“传太医来冷苑,给她处理伤口。”侍卫听令,快步跑出冷苑,传太医去了。夏侯钰转而看向深垂脑袋的初樱,语气不善地对初樱说:“你还傻站着干什么?难道是嫌满脸鲜血的不够吓人吗?赶紧回寝室里面躺着去。”
初樱赶紧向夏侯钰屈膝福身,怯声回道:“污了钰亲王的眼是初樱的不是,初樱这便回去。”
初樱怀抱菩德,快步走回冷苑楼阁……这般敏捷,这般脚下生风,让初樱本人也大感惊讶。她方才明明还感到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的,她方才明明还感觉额上伤口剧痛噬心的,她方才明明还感到心力交瘁痛不欲生的……为何突然之间,这些“方才”与这些“明明”就全都演变成了心跳,不安,悸动与……一点点的甜?
甜?
初樱猛然摇头。
初樱不敢细想,初樱更加不敢奢想。
眼看初樱已然走进冷苑楼阁,离渊与商樱也一同缓慢挪步,往冷苑楼阁里走……夏侯钰却突然出声制止离渊与商樱:“你俩给本亲王站住。”
离渊与商樱本不欲理会夏侯钰,却被夏侯钰的随行侍卫拔刀,拦住了去路。刀刃的锋利寒光让心有余悸的离渊与商樱惊吓地僵在原地,不敢再多挪半步。
夏侯钰鄙夷地瞥了离渊一眼,问:“你要去哪里?”
离渊吞了吞口水,理所当然地说:“阳光这般猛烈,我当然是要到楼阁里面歇息了。”
夏侯钰冷哼一声,不屑地说:“每日就只知道吃与睡,有你这般君王,怪不得萨释国会亡国!”
面对夏侯钰的出言不逊,离渊与商樱敢怒而不敢言。
夏侯钰突然抬手,指着离渊与商樱,命令离渊与商樱道:“从现在开始,你俩每日都要在田间耕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夏侯钰转而命令站在冷苑角落的侍卫,“来人!将他们赶到田地里面耕作去!看守着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偷懒!今日如此,此后每日亦如此!”
离渊激动却又不敢过于激动地抱怨道:“在我们萨释国,只有卑贱的平民才会做这般卑贱的田间耕作。我贵为萨释国的皇上,我贵为曼罗门贵族,我怎么可以做这般卑贱的事情?”
夏侯钰冷笑说:“就你这种除了吃喝睡什么都不会的蛀米虫,居然还敢口出恶言地说平民卑贱?实话告诉你,在本亲王眼中,你连平民都不如!”
自从离渊等人住进冷苑之后,夏侯衍便吩咐夏侯钰,让夏侯钰每日都抽时间到冷苑里来稍作巡视。
这段日子以来,夏侯钰就只看见初樱一边独力照看菩德,一边孤独地在田地里面辛勤劳作……虽是秋日,秋老虎却仍张牙舞爪地伸吐着火烫的舌头,无情地噬舔初樱……夏侯钰看着初樱逐日从桃颜杏目、肤如凝脂的美人,渐变成黑瘦憔悴、孱弱干枯的农妇。
夏侯钰从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却也因此而极度鄙视离渊!
只因在妻妾这般辛劳疲惫之际,在妻儿这样受苦受累之时,离渊居然自顾自地躲在阴凉舒适的楼阁之内歇息!而且,离渊与商樱不帮忙干农活之余,甚至还不愿意为初樱照看菩德!这是怎样的夫君?这是怎样的亲姐?夏侯钰早就看不惯这对狗男女的所作所为了!借着今日的机会,夏侯钰正好治一治这个不像个男人的离渊和这个不知好歹的商樱!
一名侍卫突然问夏侯钰:“敢问钰亲王。在楼阁内歇着的那位,此后是否也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夏侯钰略微一想,说道:“那般孱弱妇孺,能在田地里面种出些什么来?等她的伤好了之后,便让人到冷苑里来教她织布。男耕女织,最是适合。”毕竟初樱还要照顾菩德,这般安排大概最好。虽则菩德不过是亡国之后,但是他们夏侯家从不欺凌弱小。
此时。
被押解着往田地上走的商樱猛然回头,大声冲夏侯钰说:“钰亲王!我也是妇孺啊!钰亲王!为何初樱能够到楼阁内歇息,同为妇孺的我却要到田地里面耕作?”
夏侯钰冷笑一声,“若你也受了她一般的伤,你也可以到楼阁内歇息。”
商樱赶紧大声说:“我方才也被慕容夫人的侍女狠狠地打了一顿!虽则我没有流血,但是我现在感到全身都痛……钰亲王……我想我一定是受了很重的内伤!钰亲王……求求你让我回楼阁歇息,并且让大夫来好好地照料我吧!钰亲王……我求你了!”商樱居然将她用在离渊身上的那套撒娇装蒜的伎俩,用在夏侯钰的身上。情急之处,商樱甚至还视若无人地冲夏侯钰抛了好几个匆忙的眉眼。
对此,夏侯钰只是冷眼冷笑。
商樱说话的语气中气十足!岂会是受了内伤?
夏侯钰根本就不想理会商樱,商樱却不住地用尖细的嗓音呼唤着“钰亲王”“钰亲王”……实在恶心不过,夏侯钰放声怒斥商樱:“如此聒噪,实在烦人!若你再不闭嘴,本亲王便要命人将你嘴缝起来。”
听到要被缝嘴,商樱赶紧闭上嘴,不敢再吭半声。
侍卫像赶鸭子般将离渊与商樱赶到田地里,可离渊与商樱只知道僵直地杵在田地里面,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耕作。在侍卫的怒斥之下,离渊与商樱只能勉强蹲下身,听从侍卫的厉声指挥,万般不情愿地撩起衣袖……
夏侯钰踱步走到黛染身前。
黛染满目戒备地瞪着夏侯钰,夏侯钰亦是黑脸瞪着黛染。
许久,夏侯钰才咬牙切齿地对黛染说:“你这女人少给本亲王惹麻烦!虽则大王没有名言限制你的自由,但你若敢再踏足冷苑,本亲王必定严惩于你!现在!你马上给本亲王滚出冷苑!”
滚就滚!
反正黛染已经不想留在这里了!
黛染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冷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