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煜又急着往清音殿赶,边走边问:“清歌可有大悲大恸之举?”
兰儿摇摇头,小跑着跟上司马煜的步子答道:“就是闷闷的才觉着不好,也没有哭闹,只是落泪,奴婢从跟随娘娘之后还没见过她这样。”
子衡亦是见惯了清歌的笑模样,想到她此番落泪,必是身心皆受了重创,心下更觉担忧。
到清音殿时,已是余晖满院,昔日这时候,正是二人用晚膳的时候,必然是言笑晏晏、恩爱不已,可此时似乎一切都黯然失色,院子里一片静默,只余草木多情无人欣赏,司马煜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子,见清歌面朝里躺着,不由得边唤她边掰过她的身子。
他微微用力,清歌却与他拧着,并未转过身来,只闷闷道:“让我一个人缓一缓。”这一声鼻音重极了,抽抽噎噎好不容易说完,司马煜心疼不已,以额抵着她的额头,捧着她的脸安慰道:“我们还年轻,还会有的。”
“……再有也不是谷儿了,而是别的穗儿米儿……”清歌的手轻轻搭在肚子上摸了摸,像是孩子还在一般,叹道,“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一直都好好的。”
司马煜拿不准这时候要不要说出自己的怀疑,子衡却先开口了:“姐姐,太医说可能性很多,你也不要多想了,多想无益,早日养好身体才是要紧。”
“你们真这样想?别瞒我了。”清歌忽的转了身,一双眼睛红肿地厉害还是止不住泪,低声问道:“你们刚刚去祈兰殿了。我知道是为何。”
司马煜就知道清歌并非愚人,怎可能瞒得住,兰儿也恐怕早说了吧。于是只得答道:“去是去了,你知道我疑心她送的荔枝,但好像问题确实不在丘蓁蓁。”
清歌苍白一笑:“我知道不是她,这样做,她还不敢。你也别为难她了,大约就是我不小心吧。”
司马煜将她的脸庞抚了抚:“别多想了,再休息一会,刚刚让兰儿嘱咐御膳房炖点参鸡汤,等送来了我再喊你。”清歌点点头,微微起身,让司马煜帮她整一整枕头,忽的视线就停住了,司马煜和子衡都是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她绣了一半的鞋面。
司马煜脸色沉了沉,唤道:“兰儿!怎么回事,东西不晓得收好?”
兰儿一见,脸色也是白了,立刻跑过去,赶忙把装绣线和鞋面的小箩拿出去了。清歌眼巴巴望了一会,眼眶又湿了,复又躺下道:“别怪兰儿了,她也不好受,忙了一天。”
“都什么时候了……”司马煜哽咽了一下,他的清歌这个时候还想着别人,他神色缓了缓,又道:“罢了,都依你。”
子衡见清歌要睡了,又看了看时辰道:“宫门要关了,我先走,姐姐你好好休息。”司马煜点点头:“兰儿,送一下。”
子衡道了别,与兰儿一同走出来。兰儿眼睛微红,像是也哭过,子衡凑近看了看,道:“你怎么也哭了?”
兰儿以为这晏家少爷一向粗心大意、大大咧咧,没想到此番倒看得仔细,便敛了悲色答道:“刚刚把娘娘绣的鞋面拿去烧了,有点儿伤情。”
此时子衡已比兰儿高出了一个头,他将她略微凌乱的侍女髻扶了扶:“打起精神来,这时候你再成日哭丧着脸,我姐姐怎么办?”
兰儿吸了吸鼻子,点头道:“自然不让娘娘看出来。”子衡笑了笑,挥挥手道:“别送了,回去吧,早些歇息。”
他走了两步,突然听兰儿在身后支吾唤道:“哎!等……等一下……”
子衡滞了步子,回头看她,见兰儿低着头,脸色与眼眶一样红,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个檀色香囊来,眨了眨眼半晌才讷讷开口:“天热蚊虫多,做了个香囊驱一驱,你且拿着。”
子衡面色一霁,笑道:“给我的?谢谢!”说着接过来仔细打量,见阵脚细密、做工细致,下面缀着枣红色穗子,凑近一闻气味淡雅芬芳,心下欢喜,便道:“真好,我现在就戴上。”说着便系在腰带上缀着,与他蓝灰色的短衫呼应,好看得紧。兰儿这才呼出一口气道:“还担心不好看呢。”
“怎么会?”子衡咧嘴一笑,“先走啦,照顾好姐姐。”
兰儿微微颔首,目送少年远去,一直到背影都看不见了,方才回去。入得殿中,只见清歌似是睡了,司马煜握着她的手,皱着一对儿剑眉,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兰儿一见,将烛火点了,静悄悄带上门退了出去。
晚些时候皇上也得了消息,因是太子的头一胎,发生这种事自是重视,也得空到清音殿来看望。清歌还睡着,司马煜独自出来接了皇恩,皇上特意允许他三天不必上朝,另赐了好些滋补的药食,他一一谢过。
“这个事究竟是因自己不小心动了气,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不好说。在拿到证据之前,你暗地里查朕不管你,但是别到处捅娄子,迁怒无辜之人,若被朕晓得了,朕第一个不饶你!”
司马煜见父皇有意敲打,而且不愿插手,便知皇后又吹了枕边风,于是垂着眸子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