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太监通传,曲目换了,今儿个皇后要听《如是》,不听《落花时节又逢君》了。”楚玉缓了缓又道,“换了也好,横竖都是姐姐的成名曲,那六皇子还是头一回听姐姐唱戏,一定会惊为天人!”
苏小小心里轰得一声巨响,只觉得地动山摇,虽说早就抱着会出差错的心情来,但也万万没想到,还没开口便已输了大半。这首《如是》才学了半首,怎样都上不得台面,她赶忙看向陈庭秋,陈庭秋眼神里也流露慌乱。
正六神无主间,太监就赶着戏班子上台,陈庭秋趁乱握了握苏小小的手,掌间一片冰凉。苏小小绝望之际倒又有了破釜沉舟的悲壮,先唱个半首再说,如此想着又回握了陈庭秋的手,留下个“放心”二字,便登了台。
锣鼓锵锵响了起来,苏小小启了朱唇,唱道:
“勾栏瓦肆烟雨深,昔日如是不复闻。”
小小边唱边偷偷瞅着司马越,上一秒还笑得如同三月暖阳的少年,这一秒竟然歪着头蹙着眉,脸上尽是不悦的表情。至于那一旁的司马煜,脸上毫无波澜,依然是不苟言笑的冷酷模样,叫人看不出欢喜。
就要唱到自己会的最后一句了!苏小小心乱如麻,却只得唱下去:
“旧日燕子扣我门,而今门前不复人。”
突然苏小小计上心头,还有最后一句,七秒钟的时间,足够了!
“庭花落九分,一分不忍。”
唱罢这句,苏小小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在台上哭得不能自已、泣不成声!
一代名伶在戏台子上哭到中断了演出!一时间皇帝、皇后、琬公主、司马煜、司马越,还有台上敲锣打鼓的,台下的宫女太监,全都摒了气儿怔怔地看着苏小小哭成个泪人。苏小小扑腾就跪在了台上,哽咽着道:“皇上恕罪。奴家因词感伤,难以自抑,坏了兴致……”
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怒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胆敢在这哭哭啼啼的!”
陈庭秋愣了片刻,立刻也跪了下来,连忙道:“皇上息怒。小小前些日子受了伤,刚刚痊愈,情绪难免有些波动……”
“这样就不该上台嘛……”皇后给皇上奉了杯茶,又责怪道。
“奴家自小孤苦无依,幸得甄老板收养,培养至今,又得皇上、皇后看重,但花无百日红,如今再唱《如是》唱到‘庭花落九分,一分不忍’,实在感伤,怕有一日无法再唱戏给皇上、皇后添些欢喜……”苏小小说着又掉了几滴眼泪。
皇后闻言不禁有些悲切,脸上的表情也有了些不忍,而司马越却一改之前不悦的表情,眯着眼饶有兴致地看着苏小小。
“奴家确实是有错在先,请皇上降罪。”苏小小哭着拜伏在地,戏班子上上下下也跟着跪了下来。
“父皇,依儿臣之见,此女有情有义,让人感动。人都说戏子无情,我看她倒对父皇和母后的恩情念念不忘,今日其乐融融,何必惩戒他人?饶了便是。”
司马越竟然替自己说话?苏小小有些惊诧,她偷偷抬眼看过去,只见司马越朝她眨了眨眼,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罢了罢了……速速下去吧。”皇上摆了摆手。苏小小如获大赦,慌忙谢了恩,下了台。死里逃生的苏小小拭了泪痕,抬头又去看司马越,可司马越没再看她。
“儿臣新学了一套剑舞,今日舞来给父皇助兴吧!”司马越朗声道,声线依旧清隽鲜活,一句话就让大家忘记了刚才的不悦,对接下来的表演充满期待。
这个青衣少年取了剑站在月光朗朗的庭院里,随着鼓点声翻飞舞动,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耳边洒落的长发时而遮住他的眼眸,苏小小只能看到剑光流转,和那一道凌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