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把诛仙台看成伐倦台,差些掉下去成了渣子,胡颜用狐狸尾巴救我一命,当时我就想,此生一定不能亏待了这位救命恩人,虽然后来阴差阳错害了他,那块镇魂玉我的确一直拿血养着,如果燕姜真能重生,也还了胡颜舍命相救之恩。
如此算来,我也算个知恩图报的好仙。
只是,很多时候恩怨能了结,感情如何放下?
我站在诛仙台边缘,三步之遥是红衣金冠一身新郎打扮的魔神若水,我与他之间隔着结界,昊天镜布下的结界,于是,几步之遥,两重天地。此刻,诛仙台上是我和他,诛仙台下方站满人,包括今天的主角之一新娘天姿,以及我那个老爹,一样的满脸焦急,却完全两种状态。天姿在担心她的新郎,偶尔划到我面上的眼神怨毒且愤恨,我爹的一脸焦急背后却是无可奈何,只因,诛仙台上除了昊天镜的结界还有若水布下的结界。
“怎么不穿那几套?”
“不想穿。”
“恩,这套虽简单了些,却也好看的。”
他不语。
“至少比你我当日成亲那套好看多了,当日那套你是问隔壁张书生借的吧,听说那是他老娘去世前专门为他缝制的,后来还回去了吗?”
他皱眉:“到底想说什么?”
我摊摊手:“随便聊聊,别生气,实则,我两能这么平心静气聊天实在不多了。”
他一愣,微微侧开脸:“我还有事,你有什么,快说吧。”
“若水。”
他没答。
“其实,我更喜欢叫你阿宝的......”
他冷冷打断:“阿宝死了。”
“这段时日我一直在想当日洪荒里面你说过的一句话。”我看向他,眼带悲戚:“你问我如果在洪荒你才能活下去,是否我能答应留下。”
他挑挑眉,几分惊讶:“胡言乱语而已,难得你还记得。”
我叹息:“是啊,当日以为胡言乱语,但是现在想来,却句句真话,是吗?是吧!”
他看着我,声音清冷:“朱小小,你想对我忏悔?”
我摇头:“忏悔有用哪里还有那么多求而不得?过去已过去,比如你和我,没有忏悔,只是追思。”
他轻笑:“追思?不用不用,我这一生各种起伏,唯独不缺人追思,你,有话快说吧,我还赶着洞房花烛。”
洞房花烛四个字实在太过刺激,我兀然尖叫:“你敢洞房花烛,我就让她魂飞魄散。”
若水脸色一变,额间焰火隐现:“朱小小,本尊劝你好自为之。”
我大笑:“你我多年相识,哪只眼看到我会好自为之的?”指指怀里睡颜安静的倾城女子:“凰浅,你的心头肉,现下只要我一个不高兴,后退一步,她就和我一起下诛仙台成渣子了,如此,你舍得吗?不舍得吧,那么该怎么办呢?”
他果然大惊,急急跨上一步,惊叫:“别。”
我紧紧了手臂,轻笑:“别什么?别动?别跳?还是别闹?你看你,堂堂魔神陛下却被人抓到软肋了!”
一时间谁都不说话,隔着结界,耳边是身后诛仙台下轰隆隆闷响,好似砸在心头上的巨锤,钝痛,无处宣泄,无可安慰,只傻了般呆呆看向几步之遥那人,那人,一身红装猎猎,艳丽眉目依旧好看,只是异样苍白,血红配雪白,怎一幅惊心动魄的情深不渝图!
我咯咯笑起来:“只有拿她来逼你你才肯说出实话?实则,你早该告诉我的,却让我胡乱猜测了那么久。我不是小心眼的,更加不会提不起放不下,若知道你心属的是她,哪个会不知难而退?毕竟,凰浅上神啊,天地神祗,她本就该得到最好的,而你,也该有最好的陪伴。”
他揉揉额头,忽然放软声音:“不要闹了,过去已经回不去了。”
我点点头:“是啊,过去已去,我原也没想要闹的......”却情不自禁歇斯底里大吼起来:“你竟敢大婚?竟敢当着我的面大婚......”
他似乎吃了一惊,后退半步,瞪大眼,几许迷茫,低低呢喃:“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不好吗!”
我背转身子:“就不能等我死了才去娶别人?”
隔着结界,声音又太低,他似乎没听清,茫然问:“什么?”
我抹了把眼睛,转回身,继续笑颜如花:“然则,今天,我只想问几个问题,问完,我满意就放人,否则拉她垫背......”指指身后无底深渊,笑道:“诛仙台下粉身碎骨,你会连她一个渣子都捞不到的。”
看着对面那人,表面镇定眼眸中掩饰不住的慌乱,我在心中叹息,果然,只有她才能让他心乱如麻。
片刻后,若水咬牙蹦出两个字:“你说。”
我笑笑:“你快死了?”
他明显一怔,点头:“是。”
“还有多久?”
“半年左右吧。”
“这半年想做什么?”
他不答,一脸深沉看着我,于是我帮他回答:“复仇、称霸、救凰浅?”
过了一会,他才点点头。
忽然,心底一根弦断裂,我深呼口气平稳情绪:“我听到很多传说,但,我只信你的话,你老实告诉我,我的这颗龙心能救你也能救凰浅,对吗?”
他霍然抬头,眸色惊痛,情绪翻滚,如大海深处的波涛。
我笑问:“你活,或者凰浅活,你选哪个?”
久久不语,沉默到让我以为会到天荒地老,然后,低哑的,三分魅惑七分悲凉的声音响起:“你以为我做那么多是为了什么,好玩?有趣?太空闲?如你刚才听到的,我只有半年寿命,如此,又要报仇又要杀人,还要救她......”他遥遥望向我怀里的人,温柔如水:“大婚是为了留下血脉,复仇是为了了断恩怨,而姐姐,我只要她平平安安活着,那么,有没有我、记不得记得我,都不重要。”
我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