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宫外街市,华灯初上,一盏盏红灯笼摇曳风中,一人左手提灯笼,右手举着糖葫芦蹦跳到面前,笑的像朵怒放的向日葵。
“回来了啊?”
“瞧我的糖葫芦,一个小娘子送的呢。”
“你这脸色,莫不是遇到了鬼?”
“无妨无妨,来本少怀里,本少定疼你惜你,只要你肯带本少逛人间......喂喂,你......哎呦喂啊,强盗啊。”
我抢过他的糖葫芦,咬一口,满嘴酸甜,笑言:“昊天镜,咱们种桃树去。”
昊天镜一愣,继而狂喜:“想通了?真想通了?好好好,本来嘛,本来咱两就是一对,只不过失散多年......没事没事,我不介意的,只要你肯回头,我永远都等着。”
他来拉我的手,我微微侧开身:“你就不好奇今天我和他的故事?”
昊天镜的手顿在半空,微微诧异:“当然好奇,简直好奇死了,但,你肯说吗?”
我点头:“当然。”
少年提起灯笼对我照照:“朱小小真身?”
我冲他一笑:“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请求,我就讲给你听。”
少年一脸警惕:“请求?什么鬼?伤天害理、杀人越货本少可不能做。”
我摆手:“不会。”
昊天镜想了想,点头:“好吧,不过,你得先讲故事。”
“故事是这样滴,今天我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见到魔神陛下,他让我陪他试礼服,一共二十套,从早上一直到傍晚,然后我出宫,然后看到你,然后没然后了。”
少年一脸不可置信:“就这样?就这样?真的就这样?就没久别重逢、抱头痛哭,或者秦香莲怒骂陈世美?最差也应该暧昧不清、欲言又止吧......你就没一哭二闹三上吊逼他娶你?朱小小,好歹你为他要生要死、醺酒买醉了好几天,相见就这么平淡如水?!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摊摊手:“本来打算一哭二闹的,哪知人家请我当评委,出于职业操守,我就没像你那般不要脸。”
他大叫:“你才不要脸,你们全家不要脸。”
我拍拍他肩膀,咬一口糖葫芦:“该你遵守诺言了。”
他装傻:“诺言?”
我提醒他:“将将说好我讲故事,喂喂,别走,再走我可翻脸了啊。”
少年走回来,一把抓过糖葫芦:“老子赖账,再见。”
这回轮到我傻了,一瞬后,冲他背影大吼:“百万年后,你依旧想错失一切?”
果然,那远去的背影顿住,缓缓回身,遥遥望着我,几分迟疑,几分不确定:“嘉......记起来了?”
我面无表情:“你说呢?”
他静静与我对望,须臾后走回来在我一步之遥站定,夜色中面目有些模糊,眼睛却是雪亮雪亮的,犹如两颗星子:“好,你说。”
我暗自松口气,果然被我蒙对了:“带我去趟大血海。”
他皱眉:“那鬼地方有什意思,不如去逛人间,上次那个叫拈花湾的小镇不错。”
“大血海。”
他忽然静默。
“朱小小……”
“只是去看看。”
他看着我,一眨不眨,良久,说:“但愿你不后悔。”
我笑了。
后悔?
当然。
朱小小平生后悔无数,比如离开琉璃岛,比如诓骗胡颜小狐狸,比如当年一时心软收留那个名唤兰因的少年,若有来生......若有来生,我定不会跨出琉璃岛一步,即便老死也一定在岛上,那样,无论外面怎样翻天覆地都与我没有半个铜板关系。
路上,昊天镜再次发挥八卦精神追问繁华宫故事,闹的烦了,我便丢一句,你猜。少年抓耳挠腮万般烦躁,一副想要掐死我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实则,我去繁华宫本想当面问若水一句话:我死,你会难过吗?
会吗?不会吗?临到嘴边终是没能说出口。
隔着太多恩怨情仇,早已冷了心肠看淡了离散的我最后时刻仍然心有不甘,只是当看完他试那些礼服,萦绕在舌尖千百次的话再说不出口。
若水是狂妄傲娇的,是极没耐心的,若非真心喜欢谁能让魔神耐下性子放下身段、安安静静仔仔细细试穿一层层一件件复杂到头晕的喜服?!
我未曾参与他的过往,根本看不懂十几万年起伏跌宕之下的他会是怎样一副千疮百孔又冷漠狠厉的心肠。
不过幸好,最后的最后,他终是寻得所爱,如此,那些有的没的、甘心不甘心的,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