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棠起身看到诺诺鼻子翕动的睡相，莫名发觉自己有心动的笑意。连忙晃晃头，快步离开。

买饭的车厢里，列车员正在打电话与人争吵，面色惨然，可能遭遇了不愉快的事情，看到沈怀棠后小声说几句就挂掉了电话。调整了几下情绪，重又面带微笑的询问沈怀棠需要什么帮助。

沈怀棠发觉，现在大家出来混都是为了赚钱，功名利禄、社会地位，正因为每个人都想得到这些，所以没有人会照顾你的情绪。你哭也好笑也好，该做的事情仍然要做好，沈怀棠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起码在这个时代里，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诺诺不同，她丝毫不会去隐藏自己的情绪，开心和不开心都直接写在脸上。她就像夏娃，刚走出伊甸园的婴儿，不解世事，却干净美好。

每个人孩童时候都是一个亚当，都会朴实的展现自己的欲望，无论那些欲望有多卑鄙、高贵、悲伤和愉悦，等到大家稍大一点，知道一些渴求不可能实现的时候，就学会把它隐藏起来，以免遭受嘲笑，同样哄好自己说：不应该做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很少有人问问自己，应不应该，是谁说了算，你自己的心，还是你所见到的世界。

沈怀棠是个无比现实的人，他很小就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起风了，唯有苟且生存。

沈怀棠买好晚饭，提着一杯新的可乐。回车厢发现诺诺座位那里被一群人围着，发出阵阵吵闹，连忙跑过去，看到诺诺蜷缩在座位上，抱紧自己双腿，用自己的卡其色围巾盖住双眼，肩膀一抖一抖。桌子上可乐的杯子倒下，棕色的液体流满桌面。对面两个看视频的女孩站起来，一脸懊恼。一个在用面纸擦拭自己的衣服，另一个不停的大声斥责诺诺：

“让你道个歉又不是索赔你什么，不说话装委屈是什么意思啊。”

见诺诺不说话，她更加怒不可遏，说出些难听的话来。周围好事者也跟着指指点点，站在自己所认为的道德点上发表言论。

沈怀棠挤开人群冲到诺诺面前，摘掉诺诺捂住眼睛的围巾，双手放在诺诺的耳朵上。诺诺睁开眼睛，他们就这样对视。沈怀棠挡住人群嘈杂，目色安稳，他刚刚那一瞬间心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不是担心麻烦，而是揪心有人对诺诺不友好。

诺诺被一双温暖的手捂住，发抖的气息慢慢平稳，缓缓睁开眼睛。沈怀棠平视着他，用眼神告诉他：不用怕，你看，所有东西都被我挡在身后了。

沈怀棠摸了摸她的头发，站起转身。两个女子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两道狭长平眉，脸色没有生气也没有歉意，就是一张温柔的脸。面对那样一个可以称得上好看的人，首先气势就衰了半截，你不想对他大声说话，擦裙子的女孩甚至惊讶刚刚这个男生一直没有抬头，她都不知道对面坐了这样一个安安静静的小男生。

“你是她男朋友吗？她把可乐打翻到我朋友身上了。”指责诺诺的女孩终于憋出一句话。

“不是，她是我姐姐，性格内向，给大家带来麻烦真是抱歉了。”沈怀棠突然冒出一个羞赧的微笑，干净的像邻家穿着t恤的小男生。

“不不麻烦，”两个女孩想到自己刚刚的粗鲁，一时不知道怎么作答。

“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请二位吃午饭作为赔偿好吗？”沈怀棠挑眉，人畜无害的样子。

“不用了不用了。”两人连忙摆手，说：

“也不算什么太麻烦的事情，我们，也没什么恶意的。”

两边没了争执，周围人觉得无趣散去。沈怀棠一向不愿和没什么交集的人过多纠缠，一来他承认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二来他不愿随时随刻讨好这个世界。简单向两个女孩再次表达歉意，就收拾行李带着诺诺是吃饭的车厢。

一只手提着行李箱和打包好的晚饭，空出另一只给诺诺牵着衣袖。

穿过人群，穿过车厢，外面刮过寂静寒冷的风，手心发热传出的汗氤氲出雾气。墙壁真是最给人安全感的东西，祖先用洞穴躲避野兽，先人用广厦隔绝寒冷，在封闭的盔甲里，你不睁开眼睛，害怕的东西就不存在。

“为什么有的人要大声说话？”诺诺问。

沈怀棠打开可乐，替诺诺打开晚饭的包装。

“因为彼此所在的距离很远，但是有消息要让对方知道。”

“可是距离很近，有时候也会很大声音。”

沈怀棠给把吸管插进诺诺的可乐里，想了想，说：

“这个时候两个人心里的距离很远，就会觉得喊出来才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话。”

诺诺吃炸鸡饭，大声说:

“这个好吃啊！”

说完就皱着眉头说，我一定是因为和你的心距离远了才说那么大声。说罢比划着和沈怀棠的距离。

“这是因为大部分女生吃东西时，是没有心肝的啊。”